【参赛018】唠叨

冬夜

唠叨
   开始的时候是春天，柳絮满天飞。他疲惫地从生产队火热地劳动中回到家。当时她正坐在土坯房的火炕上抚摸着腿。看见他进来，她眼里窝着火，狠劲白了他一眼。他知道她要说话了。

   ——你昨天去那里了，啊?都几年了，每年清明节你就神秘地失踪，你说呀?

　 他去厨房生火做饭，耳朵里聆听着她的唠叨。

   ——你说，你说呀？我和你过日子，你有事都藏着掖着，阿明就比你强，他虽然混帐，可干什么事情都和我商量。你说，你究竟干什么事去了，啊？

   他一声不响。

   也是一个春天，柳絮满天飞。他从牲畜棚出来，棚里有头老黄牛，是承包到户生产队分的。他进房子时，她正在听收音机，看见他进来狠狠白了一眼。他知道她要说话了。

   ——你说，你去那里了？你说呀，你哑巴了，啊?自从你入赘我家，你就没安心和我过日子，你说，你干什么去了？你看阿明多有本事，人家都盖新房了，你再瞧瞧咱们，还是这三间土坯房，你心思都放那去了，你说呀?

　　他进了厨房生火做饭，耳朵里聆听着她的唠叨。

   ——你说啊?你就知道作务这几亩地，你看看阿明，脑子那么活泛，我咋就那么命苦，摊上你这么个榆木疙瘩。阿明多好，就是有个小毛病，喝醉了打我，结婚几年打了几年，可是不喝醉的时候多好。你呀，就知道做饭，那是男人干的吗?你就学学阿明吧，你听到了吗，啊?

  　他嗯了一声，又去给黄牛加了把料。黄牛和他一样一声不响。

　　还是一个春天，柳絮满天飞。他的头发里已经有了柳絮一样的颜色。她坐在新盖的房子里看那台黑白电视，见他进来狠劲白了一眼。他知道她要说话了。

   ——你说呀，啊?闺女都这么大了，你就不能给孩子找个工作去。你觉得不是亲闺女就不闻不问了吗?你看看人家阿明，儿子初中没毕业就成了吃商品粮的，你也去寻寻门路。没出息的你呀。

　　他去厨房里生火做饭，耳朵里继续塞满她的唠叨。

   ——你就是这样木纳，你现在就去吧？啊?你就不如阿明，阿明办事果断，我们结婚那段时间，想到什么阿明第二天就去办。你呀，我真是后悔和他离婚和你过，你就是一块木头。

   他做好了饭，一声不响。

　　春天的柳絮好像都飞进他的头发里了，他己经满头柳絮。他从外面进来，她正躺在床上，明媚的阳光洒在敞亮的客厅里，也照在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孙子身上。她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她要说话了。

   ——孩子考上了，真是祖上积德。你给孩子炒几个菜吧？他嗯了一声。孙子刚要起身帮忙，她说:别，让你爷爷一个人忙吧，他这辈子没其它本事，就这点出息。你还是和婆说说话，你爸妈在那边还好吧?几年没回来了，婆想他们了。

　 他做了几个拿手的菜，孙子连夸他手艺真棒，然后从包里取出一瓶白酒，打开，一股诱人的醇香在房间弥漫而来。孙子给他和她都倒满一杯，碰。他一扬脖喝了下去。

  　——你今天是干什么呢，啊?她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从来不喝酒吗？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他继续喝着。一仰脖子，又一杯酒进肚子了。

　爷爷祝贺你...你...我孙子真有出息。他有点语无伦次，脸上已经灿烂如花。

   孙子继续斟满一杯，他咕咚又进胃里了.。

　 ——你也不瞧瞧你的年龄，喝酒都不会喝，你知道阿明喝酒...... 她继续着她的唠叨。

   别再提阿明了！我一听到阿明就烦，他忽然大声吼道。他的眼角开始泪花闪动，鼻涕也流了下来。
   他拿过酒，给自己斟满一杯，一扬脖又灌了进去。酒杯碎了，他人也瘫软下来。他躺在地上放肆地笑了几声，自言自语说：今天真是好日子，真他妈的我好高兴啊。他一连骂了几遍他妈的才瞪着发红的眼珠问她。

   ——你知道娟子是谁吗？啊？我最亲的人。我瞒了你二十多年了，入赘你家我已经结过婚了。我没有告诉过你。每年我都要去陪她说说话，你知道为什么，啊?他脸上已经分不出眼泪鼻涕了。

   ——她是上吊死的，那天我喝醉了回家打了她，经常打。你知道为什么打她吗？她就是爱唠叨，整天在我耳边唠叨。我烦她了，打她。她死了。我害死了她，对不起她......呜呜......阿明真比我好吗？这些年我对你还不好吗？呜呜......我再也不打女人了，不打了.....呜呜.....

  　她惊呆了。许久，才哭了。痛苦流涕。那双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没知觉的双腿颤栗着。

　　——对不起你了。我不知道你心里这么苦。你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呢？她颤抖着伸过手，努力地伸了过去。她拉住他的手。握住。握紧。

　　这些年让你受累了，受气了，我心里明白，阿明他是嫌弃我腿有病了。你就一个闷葫芦，整天一声也不吭.....我对不住你呀。她开始大声地哭泣。

  　他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嘴唇嚅动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一句话：我也对不住你，我老家还有一个可怜的女儿，她姑姑养着。昨天她订婚了，看得出，这个女婿对她真好......我高兴......

　 明亮宽敞的饭厅里己经摆好几碟小菜，还有一瓶白酒。他推着她出来坐下，给两人都倒满酒。然后端起酒杯细细品了一口。

    她夹着菜的筷子己经送到他嘴边，她一脸菊花。他张开嘴，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你说，你说呀。闷葫芦？她微笑地望着他，说：你也唠叨几句。

    唠叨什么？他笑了笑。一脸褶子在动。

    想唠叨什么就唠叨什么。你说呀？

    他喝了一口酒。他终于想酣畅淋漓地说话了。

    他说.....

北原

还好还有机会不唠叨

冬夜

北原 发表于 2015-11-6 07:53
还好还有机会不唠叨

首版你笑什么呢？

北原

再看一遍，感觉这男人也忒儿好了……

北原

冬夜 发表于 2015-11-6 11:15
首版你笑什么呢？

呃，习惯了，下次不笑了

冬夜

北原 发表于 2015-11-6 11:17
呃，习惯了，下次不笑了

哦，我这小说才初稿，听说参赛后能修改是吗？

北原

冬夜 发表于 2015-11-6 11:27
哦，我这小说才初稿，听说参赛后能修改是吗？

11月10号0点前可以修改

冬夜

北原 发表于 2015-11-6 11:16
再看一遍，感觉这男人也忒儿好了……

我就是要塑造六星好男人形象，都成流氓型可要不得，是吧？

北原

冬夜 发表于 2015-11-6 11:30
我就是要塑造六星好男人形象，都成流氓型可要不得，是吧？

哦，这男人是六星的？

冬夜

北原 发表于 2015-11-6 11:29
11月10号0点前可以修改

没有几天时间了，看来我要争分夺秒了。

烟雨竹城

先留下记号，再来品。

冬夜

北原 发表于 2015-11-6 11:31
哦，这男人是六星的？

啊，是的，老六星了。

冬夜

水流云在 发表于 2015-11-6 15:34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受虐症啊？整天嘴上挂着一天砸她八遍的男人？
这个女人还是个残疾，双腿不能动，她凭啥就 ...

啊， 真那么不堪一击吗？我看看去。

冬夜

烟雨竹城 发表于 2015-11-6 15:43
先留下记号，再来品。

好，欢迎点评。

锦瑟

有些人真的需要一辈子才能了解么？

锦瑟

唉，殊不知，很多后知后觉会造成多少遗憾啊~

锦瑟

欢迎楼主！~

莫冉

唠叨的人其实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虎步漫游

做夫妻大半辈子做到这个份上，也真够可怜。夫妻本是同林鸟，貌合神离，牛头不对马嘴的凑合着过，多他妈的累呀！

缘份

这样的故事和人物，生活中貌似都有。
那些嘴啐的唠叨惯了的不善解人意的女人多的是。
不善言语脾气冲动蠢犟的男人也有的是。
这样的两种人结合在一起，生活状态大同小异。
唠叨这个题目好。故事情节也合情合理。
一个因为自己打她而失去了女人的男人，入赘到一个离了婚腿有残疾的女人家里，这很正常。
两个人都是再婚，表面似乎没有多少选择，但多少一见面都无讨厌之感，日子可以过下去。
女人之所以爱唠叨，是因为男人老保持沉默。男人越沉默，女人越爱唠叨。这是一种必然的现象。而且女人大多爱唠叨。
男人老沉默是因为前妻爱唠叨，自己打了她而失去了她，想改掉这个毛病，珍惜眼前人。说明这个男人还是有认识的，是个不错的人。他隐瞒了和前妻的故事，一是自己有痛楚，二是不想伤害这个女人。
当然，文中的情节高于生活的是这种局面不会维持这么多年。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一点。
开头的连续三个“他知道她要说话了”，很容易让人想起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其中的人物特点貌似也有点相像。呵呵。
这是我说话最多的一篇小说，之所以喜欢，是因为合我的口味。至于说的好与不好，在此冒昧了。

冬夜

锦瑟 发表于 2015-11-6 21:09
欢迎楼主！~

谢谢版主点评。

冬夜

莫冉 发表于 2015-11-6 23:52
唠叨的人其实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是的，谢谢。

冬夜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15-11-7 17:51
做夫妻大半辈子做到这个份上，也真够可怜。夫妻本是同林鸟，貌合神离，牛头不对马嘴的凑合着过，多他妈的累 ...

半路夫妻大概都这样凑合过来吧？

冬夜

缘份 发表于 2015-11-9 10:44
这样的故事和人物，生活中貌似都有。
那些嘴啐的唠叨惯了的不善解人意的女人多的是。
不善言语脾气冲动蠢 ...

你说的好，我都有点崇拜自己了。谢谢你的精彩点评。

虎步漫游

冬夜 发表于 2015-11-10 06:10
半路夫妻大概都这样凑合过来吧？

嗯，只是磨合的过程够艰难。

西门小样

这个前几天也看过，我感觉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