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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天下脏话是一家【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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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脏话是一家【转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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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 16:2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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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02-10 李零 新京报书评周刊


         三十多年前,我在内蒙古插队,地点在一个叫临河县(现在是市)的地方。那里并不是真正的大漠草原,但却是古人歌咏,满目苍凉的所在。出火车站,一条大路朝北走,百里之外,横着阴山,阴山脚下,就是敕勒川。虽然,路边有农田村舍,但一马平川望出去,房极疏,树极少,天极清澈,野极空阔,到处可见“红柳、枳芨(芨芨草)、蛤蟆草(白刺)”,即所谓“河套三大宝”。如果你没到过这块土地,也没见过这些细长几埒房高的枳芨草,大概你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不过,关于“三大宝”,当地还有一种说法,是“坷垃垒墙墙不倒,半夜跳墙狗不咬,姑娘卖bī娘不恼”。这三句话,除头一句是当地特色,即用碌碡滚压地面(当地水位很高),令其出水变软,然后用“西锹”切四刀,向上一翘,便成带草皮的方砖,晒干垒墙,后面两句在陕北和晋北也到处流传。当地人,那些“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洒泪走西口,不远千里,来此定居的流民,中国的哥萨克,他们的后裔,要比时空隔绝的口里人更多蛮风,“离bī不说话,说话就打架”,满嘴脏字。我在那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是收获之一。
       我们的老师,他们要形容一个人笨,照例会说,这家伙,真是“qiú也挛不成”。最初我理解,它不过是说,你这个人太笨,什么也干不成(相反的赞语则是,除了生孩子,他什么都会)。在日常用语中,此话出现频率极高,我能感到,它有性含义,但非常模糊,有,也就那么一点点,毫无刺激,谁的耳朵都很麻木(久听脏话,会不觉其脏),我还以为qiú只是嵌入其中,加强语气。但有一次不一样,队里盖房——给我们这些知青盖房,仨人,一人在地上和泥,一人往上送泥,一人在上抹泥。下面的人,唰,一锹掠起,沉甸甸,朝上一抡。上面的人骂,好你个急死鬼呀,把爷操(当地话是累的意思,与脏话cào同音)得来来。下面的人说,咋?你卖的就是这号bī,别嫌qiú大;给你个现成的,你qiú也挛不成(比较“烧火烧不旺,挛qiú挛不涨”,“挛qiú”是指做爱)。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耳听全文,我还真不知道,上面那句话竟是掐头去尾,原来的含义很下流。
      还有,我想做个书架,上木匠家借锯子和刨子。老乡说我不懂规矩——木匠的家什,那是“大姑娘的奶,只能看,不能揣”。又“qiú毛擀毡”或“bī毛擀毡”,则是表示干不成,雅言叫做“缺乏可行性”。
      脏话扎根于生活,渗透于生活,两者水乳交融,于此可见一斑。他们对脏话的运用太熟练,人人都是张口即来,而且自然天成,行云流水一般(注意,脏话不可常说,常说则会上瘾)。我对活语言的理解,从此上了台阶。
然而,脏话毕竟是脏话,它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老乡说“走胡地,随胡理”,乡下人到了城里,也要遵守城里的规矩。他们一旦离开广阔天地,当街撒尿是决不允许,这和随地吐痰还不一样。文野之间,从来都有一条线。
       有些人在任何场合都不说下流话。由于宗教和个人的原因,他们对这些话简直深恶痛绝。
       几年前,只有男人同男人才说下流话。今天,虽然仍有许多男人老是用下流话同其他男人讲话,可是只要有妇女小孩在场,他们却从来不吐脏字。如“小心点,这可有女士”,这句话就是提醒那些违反这一惯例的男人。
       很多下流话都是从男性组织,如陆军、海军、运动队、酒吧、监狱和其他类似组织发源。从扫大街的到银行家,甚至美国总统,任何社会阶层的男人,他们都有可能说脏话。
       但我们的社会正在发生变化。现在,很多女人也偶吐脏字,只不过,她们还没有像男人那样脏话不离口。
       几年前,下流话在书籍、影片和电视上还不准出现。可现在,在畅销书中,在时髦片中,却是司空见惯,最近就连电视也允许说。
       当着小孩,多数人都不吐脏字,但小孩会从其他小孩听说这些词,即使不明其义也照样会学着说。如果小孩在公开场合说下流话,家长会非常尴尬。
      青少年为了故作惊人之语也会说下流话。他们中的一些人还喜欢在墙壁和建筑物上涂写脏话。
      情人在床上温柔缱绻,也少不了用脏字。对有些人来说,这些脏字要远比科学精确、正经八百的医学术语来得更为自然。
      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对下流话也情有独钟。他们嫌正规用语过于道貌岸然。
      上面的话大体客观,但并非囊括无遗,比如黑人特别爱讲脏话,她就没说。我猜,这样的话本身就在“危险”之列,她不敢讲。妇女讲脏话不自今日始,“偶吐”也有回护之嫌。总而言之,脏话的普遍性,即使打了折扣,也还是相当广泛。
       骂是一门种艺术。
       凡遇可恶可恨之事,不可不骂也。
       但骂人不吐脏字,那是很高的修养,难。
       击鼓骂操,横眉立目,咬牙切齿,指着鼻子骂,戳着脊梁骂,大骂特骂,这里面有表情和发音的规律可以探寻。
       人类的表情很丰富,有人作心理测试,墙上挂张百脸图,自己给自己打分。我们的喜怒哀乐,什么都写在脸上,特别是情绪激动也比较直率的人。
       我猜,人类最基本的表情是怒,这是我们和动物最有缘分的表情。我记得,有一次,有个热爱动物也研究动物的美国学生,他驱车带我游历美国西海岸,从南到北,一路狂奔。在路上,我们对动物讨论了很久。当时,我太自以为是想当然。我说,动物最基本的表情就是怒,比如猛虎下山,龇牙咧嘴,咆哮山林,这才是动物本色。牲口,高级一点,有悲有惧但不会笑。牛之因老伏死,泪水盈眶;猪之以肥见杀,一路狂嚎,它们顶多如此。哪里赶得上我们人类,挤眉弄眼,表情异常丰富。他不同意。
        他说,专家研究过猫、狗,它们的表情其实比人丰富,只不过隔膜太深,没有“了解之同情”,即使笑也不是人类的专利。我想,他比我懂,肯定说的对。但人之骂人,怒火中烧,高声詈骂,样子一定很难看。当我们怒斥对方太畜生时,我们自己也一定很畜生,而且恐怕是野兽一般,凶相毕露如虎狼,这点还是可以成立。
       骂人,除龇牙咧嘴像我们的动物朋友,发音也像,原理是积聚势能。人发怒,一般先抽气闭息瞪眼睛。瞪眼则咬牙,咬牙则咧嘴,好像拉弹弓,先朝后一收,再朝前一放,嗖的一声射出去。或像吐痰那样,先在嗓子眼里打滚,再啪的一声吐出去。方法略同犬吠,也是憋一腔怒火,酝酿于喉咙,压着挤着往外冲,效果有如炮弹,呼啸而出,爆破于双唇之外。语言学家称之为“破擦音”。比如,北方人说cao或ri,如果情绪激动,总是摩擦于前,爆破于后。但前者用齿尖摩擦,声音小,节奏短,远不如后者用上颚摩擦,口腔震动大,声音拖得长。效果更强烈,还要数临河的“shi他”,“shi他”乃“ri他”之音转,其实是同一词的两种发音。发shi,嘴巴是张开的,气流呼啸而出,而不是含在嘴里,声也拖得长,形成更大的落差。南方人说“你妈”,因为绵软,缺乏这类特点,难免逊色。
      比较一下英语吧(我知识不够,远不足以论“天下”,举一反亿,是迫不得已)。他们的fuck,是以上牙咬下唇作准备,其他略同于我们的cao、ri和shi(注意:他们的很多脏字都是以类似广东话的入声韵尾来收尾,特别是t、k)。发音方法简直如出一辙。
      像,真像。
      然而有趣的是,这里没有传播。
      相似是出于人心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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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8-2 16:27 |只看该作者
在朋友圈看到这一篇,感觉很像某九作家的文风,不明觉厉地装逼,就贴上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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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6-8-2 16:41 |只看该作者
写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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