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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7-2-24 21:24 编辑
那年过年
文/莫零
那年的雪毫无征兆就铺天盖地而来,刚过十一月,就下了一场大雪,一夜没间,积了尺把厚。网上有个段子说:北方人最喜欢玩的不是雪,是看到雪后的南方人。
南方人对于初雪的惊喜不亚于初恋情人,起先是一通猛拍照片,然后是各种撒欢玩雪球,最后才是堆雪人。第二天见面,各种打喷嚏流鼻涕的。
于是,2008年的冬季,南方人也停留在了没完没了看雪的模式中了。我们那时住在一个蔬菜批发市场附近的民居里,我爸在一家蔬菜配送里当会计,天天拎回来一棵大白菜,半片咸板鸭炖火锅吃,导致至今我都不爱吃咸板鸭了。
雪下得令人心慌,夜里常常能听到薄薄的楼板发出“嗒嗒嗒”的崩裂声,我都疑心哪天会把自个儿给埋进去了。果然,接二连三倒了好几个蔬菜仓库的棚子。
我和妹妹那时索性就没上班了,反正离过年也没多久了。我们每天窝在床上看电视,一个台颠来倒去地放车辘轳电视剧,上午是《大宅门》,下午是《康熙大帝》,晚上再看《阮玲玉》。想出去买个菜,院子里积雪都快没过膝盖了,下个楼梯得下十来分钟,还摔好几跤。
早上一睁眼,还在下雪,晚上去关窗户,还在下雪,下得心都凉透了。
三个人围在一处吃着锅子,我陪老爸喝点小酒,他两杯下肚就开始叹气,那是胖娘子离开的头一个年头,年竟没了盼头似的。以往,胖娘子已经早早预备下咸肉,香肠,电话打了好几通来催促了。
雪连下了一个礼拜,也没有要停的迹象。眼见得就腊月二十了,老爸还没请到假。我请缨说要么我先回去张罗,你跟妹妹迟些回。他担心我不懂得年俗,眉头皱了半天才下决心放行。走的时候给我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
我有点晕长途车,到了南通汽车站已经病怏怏的没什么力气。下了车随便找了点吃的,接着等发往我家镇上的车。车上满是放假回来的学生们,一路都在欢声笑语地商量着家里人会给他们准备什么好吃的。
于是,我背着行囊早早就挤到车门边。一个看起来蛮和善的阿姨大概跟我同站下车,热络地搭讪:放假回来过年了吧?我微微点头,她又接过来一句:你妈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等着你了吧?
我的眼泪猛然一下子冲到了眼眶里,为了掩饰,我至始至终没敢再看向她,也忘了回应。车还没停稳,我急匆匆地就跳了下去。
那扇熟悉的大门紧闭着,我无数次梦见的胖娘子再也没有迎出来。我放下东西掏钥匙开门,隔壁邻居家大婶瞧见了,冲我招呼:这下要你自己张罗了。农村人的情商是没有修炼过的,也许她不是恶意,听起来却分外刺耳,我不搭理她,顾自开了门又从里面关上了。
没人住的房子果然是充满着陈腐气息的,而回忆又纷沓而至,悲伤包裹得我不能呼吸,索性扑在满是灰尘的桌子上大哭了一场。
哭过了还是得面对现实。那天我打扫卫生到很晚,模仿着胖娘子从前的样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晚上睡在她睡过的枕头上,又是一场痛哭,第二天醒来,心里松络了不少,可见得哭有时候是可以调整心情的。
老爸打电话来,我又能竭力轻松地与他调侃了。把那一长串清单上的年货全部采购完,离他们回来还有三四天。原来我竟有这么大干家务活的潜力啊,从前是指望着胖娘子,懒得动弹而已。
又把老爸要干的活计给提前干完了。炸丸子,做卤味,熏爆鱼。等老爸和妹妹年二十七回来的时候,看到我穿着胖娘子的厨娘服,蓬头垢面,一摇一摆地迎出来,妹妹惊呼:我差点以为看到妈了呢!
除夕夜,胖娘子的照片被摆了出来,望着我们一家三口笑眯眯的。我爸深情对着她举杯:我们一家子今晚吃团圆饭了,你过得还好吗?我真想你……
最后半句,哽咽得听不清了,他从来没在胖娘子面前说过这样的情话,我看到照片里的胖娘子眼角隐隐有泪光,不知是她的,还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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