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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我是来打酱油的 于 2014-6-28 21:35 编辑
落花生(作者:许地山)
我们家的后园有半亩空地。母亲说:“让它荒着怪可惜的,你们那么爱吃花生,就开辟出来种花生吧。”我们姐弟几个都很高兴,买种、翻地、播种、浇水,没过几个月,居然收获了。
母亲说:“今晚我们过一个收获节,请你们的父亲也来尝尝我们的新花生,好不好?”母亲把花生做成了好几样食品,还咐附就在后园的茅亭里过这个节。
那晚上天色不大好。可是父亲也来了,实在很难得。
父亲说:“你们爱吃花生吗?”
我们争着答应:“爱!”
“谁能把花生的好处说出来?”
姐姐说:“花生的味儿美。”
哥哥说:“花生可以榨油。”
我说:“花生的价钱便宜,谁都可以买来吃,都喜欢吃。这就是它的好处。”
父亲说:“花生的好处很多,有一样最可贵: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起来才知道。”
我们都说是,母亲也点点头。
父亲接下去说:“所以你们要像花生,它虽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
我说:“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
父亲说:“对。这是我对你们的希望。”
我们谈到深夜才散。花生做的食品都吃完了,父亲的话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
【作者简介】许地山(1894年2月3日-1941年8月4日),名赞堃,字地山,笔名落花生(落华生),中国作家、学者、基督徒。出生于台湾一个爱国志士的家庭,1917年考入燕京大学文学院,1920年毕业留校任教。期间与翟秋白、郑振铎等人联合主办《新社会》旬刊,积极宣传革命。“五·四”前后从事文学活动,后转入英国牛津大学曼斯菲尔学院研究宗教学、印度哲学、梵文等。1935年应聘为香港大学文学院主任教授,遂举家迁往香港。在港期间曾兼任香港中英文化协会主席。一生著作颇多,有《空山灵雨》、《缀网劳蛛》等。1941年8月4日逝世。
落花生 (作者:老舍)
我是个谦卑的人。但是,口袋里装上四个铜板的落花生,一边走一边吃,我开始觉得比秦始皇还骄傲。假若有人问我:“你要是作了皇上,你怎么享受呢?”简直的不必思索,我就答得出:“派四个大臣拿着两块钱的铜子,爱买多少花生吃就买多少!”
什么东西都有个幸与不幸。不知道为什么瓜子比花生的名气大。你说,凭良心说,瓜子有什么吃头?它夹你的舌头,塞你的牙,激起你的怒气——因为一咬就碎;就是幸而没碎,也不过是那么小小的一片,不解饿,没味道,劳民伤财,布尔乔亚!你看落花生:大大方方的,浅白麻子,细腰,曲线美。这还只是看外貌。弄开看:一胎儿两个或者三个粉红的胖小子。脱去粉红的衫儿,象牙色的豆瓣一对对的抱着,上边儿还结着吻。那个光滑,那个水灵,那个香喷喷的,碰到牙上那个乾松酥软!白嘴吃也好,就酒喝也好,放在舌上当槟榔含着也好。写文章的时候,三四个花生可以代替一支香烟,而且有益无损。
种类还多呢:大花生,小花生,大花生米,小花生米,糖饯的,炒的,煮的,炸的,各有各的风味,而都好吃。下雨阴天,煮上些小花生,放点盐;来四两玫瑰露;够作好几首诗的。瓜子可给诗的灵感?冬夜,早早的躺在被窝里,看着《水浒》,枕旁放着些花生米;花生米的香味,在舌上,在鼻尖;被窝里的暖气,武松打虎……这便是天国!冬天在路上,刮着冷风,或下着雪,袋里有些花生使你心中有了主儿;掏出一个来,剥了,慌忙往口中送,闭着嘴嚼,风或雪立刻不那么厉害了。况且,一个二十岁以上的人肯神仙似的,无忧无虑的,随随便便的,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吃花生,这个人将来要是作了宰相或度支部尚书,他是不会有官僚气与贪财的。他若是作了皇上,必是朴俭温和直爽天真的一位皇上,没错。
吃瓜子的照例不在街上走着吃,所以我不给他保这个险。
至于家中要是有小孩儿,花生简直比什么也重要。不但可以吃,而且能拿它们玩。夹在耳唇上当环子,几个小姑娘就能办很大的一回喜事。小男孩若找不着玻璃球儿,花生也可以当弹儿。玩法还多着呢。玩了之后,剥开再吃,也还不脏。两个大子儿的花生可以玩半天;给他们些瓜子试试。
论样子,论味道,栗子其实满有势派儿。可是它没有落花生那点家常的“自己”劲儿。栗子跟人没有交情,仿佛是。核桃也不行,榛子就更显着疏远。落花生在哪里都有人缘,自天子以至庶人都跟它是朋友;这不容易。
在英国,花生叫作“猴豆”——Monkey nuts。人们到动物园去才带上一包,去喂猴子。花生在这个国里真不算很光荣,可是我亲眼看见去喂猴子的人——小孩就更不用提了——偷偷的也往自己口中送这猴豆。花生和苹果好象一样的有点魔力,假如你知道苹果的典故;我这儿确是用着典故。
美国吃花生的不限于猴子。我记得有位美国姑娘,在到中国来的时候,把几只皮箱的空处都填满了花生,大概凑起来总够十来斤吧,怕是到中国吃不着这种宝物。美国姑娘都这样重看花生,可见它确是有价值;按照哥伦比亚的哲学博士的辩证法看,这当然没有误儿。
花生大概还跟婚礼有点关系,一时我可想不起来是怎么个办法了;不是新娘子在轿里吃花生,不是;反正是什么什么春吧——你可晓得这个典故?其实花轿里真放上一包花生米,新娘子未必不一边落泪一边嚼着。
【作者简介】舒庆春(1899年2月3日-1966年8月24日),字舍予,笔名老舍,满族正红旗人,本名舒穆禄,生于北京,中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戏剧家,著有长篇小说《小坡的生日》、《猫城记》、《牛天赐传》、《骆驼祥子》等,短篇小说《赶集》等。老舍的文学语言通俗简易,朴实无华,幽默诙谐,具有较强的北京韵味。1966年8月24日,中国作家老舍因不堪忍受红卫兵的暴力批斗,在北京太平湖投湖自尽。1978年初,老舍得到平反,恢复了“人民艺术家”的称号。
附:许地山与老舍
许地山是现代作家、著名学者。1917年入燕京大学,曾积极参加五四运动。1920年毕业后留校任教。许地山是基督教徒,经常在礼拜日到教堂做义工。此时的老舍是个小学教师,于1922年受洗入基督教,也常去做义工。两人因此相识,许地山说话直爽,尤其是爱说笑话,“村的雅的都有”,这就使老舍感到他平易近人,所以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
做义工期间,老舍为了提高英文水准,到燕京大学跟埃文斯教授学习英文。埃文斯是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校外考官,对老舍的印象颇佳,举荐他为东方学院教师。这样,25岁的老舍,便于1924年9月,来到伦敦任教。
这之前许地山已经来到英国研究宗教比较学,两人在伦敦住在一起,在一起谈佛学,谈文学,对老舍的启发很大。
老舍在东方学院的酬金是每年250镑,每月仅有20镑,生活是较为艰苦的。他还要给母亲寄些生活费用,这就显得更为拮据了。老舍心情不好,就埋头在小说堆里,广泛阅读英文名著,到后来自己也觉得手痒痒的,想试试身手。
许地山见老舍迷上了小说,就鼓励他写。在许地山的影响和鼓励下,1925年老舍用3便士一本的学生练习本写成了《老张的哲学》。许地山对这部小说大为称许,认为老舍写得非常幽默诙谐,便将这部小说推荐给上海的郑振铎,发表在《小说月报》上。从此老舍一发而不可收,接二连三地发表了长篇《赵子曰》、《二马》等作品,成为五四时期长篇小说创作最为光彩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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