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
今冬以来常常吃藕。做法无非是一个炖,配料换着来,荤的素的变化。武汉人和藕有感情,最爱煨排骨藕汤,爱炸藕夹,藕圆子,爱炒藕片藕丝藕丁。我家老棣爱藕蟹,就是炸藕丝,炸好了丫丫杈杈像只螃蟹。前两年有些餐饮还炸藕条,像薯条一样蘸番茄酱吃,倒有些不伦不类。我一个人吃饭简单,做饭不开明火,懒得玩花样,一个炖字管总,炖熟了事,也还凑合能吃。母亲说,肉烂了在锅里。此话不谬。怎么做,反正都是那一锅。
只是不香,也不大粉。藕如果不香不粉,便没什么吃头。
以前我自以为识得粉藕,现在总是走眼。也蹊跷,一根藕三四节,一节是粉的,其它几节都硬。以至于不敢大块炖藕了,咬不动,只好切成薄片来炖。炖三回碰到一回粉的,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谢苍天,赐我一回口福。今冬吃了不少藕,感谢苍天两三回。
现在的藕不管粉不粉,炖出来都没有藕香。当然也不是完全无香,嚼在嘴里细品还是稍稍有一点香的,知道那是藕的味道,不是萝卜土豆。若一口藕一口萝卜,则两样食物的香味都很突出,因为有比较。单吃藕,寡淡无味,聊胜于无。
我以为我的做法可能有问题。排骨藕汤是煨出来的,那个煨字很重要。南煲北炖,皆不如煨字传神,让人想到偎,慢慢偎着,才能偎出香来。武汉方言有很多这样传神的字眼,只能意会,解释不清,很妙。煨大概是细火慢烹的最高境界。我想煨一回,怕麻烦:要明火,最好是柴火,要瓦吊子,要好排骨,脊骨更佳,要粉藕,要葱把子,要大块拍碎的生姜,要胡椒……我现在做菜是电磁炉白水清炖,只加盐,已经不耐烦那样的复杂了。瓦吊子倒是还在,大号的,当年三口之家过小日子时的常用之物,女儿喝着它煨的汤长大。家散了后再没有用过,就让它继续躺在那儿吧。
周六逛摊拾得藤编葫芦一只,盘着它一路兴冲冲回家,路过一家街边小店,看到他家卖一种细长藕,模样如减过肥的美人,清瘦好看。随口一问,说是野藕,保证又粉又香。价钱不低,是普通藕的三倍。刚逛过摊的心情,不觉得贵,很豪气的买了两节,拿回来和一块肥瘦相间的前胛一块儿炖了。不大一会儿,屋里开始有香,慢慢几间屋子都香了,浓得化不开。耐心炖了一个多钟头,掀开盖子拈起一片藕来尝了一口,粉。藕汤乳白,藕质如玉,藕香扑鼻,等不及了,开吃。一边吃,一边又在心里感谢了一回苍天。
细数也不过就是藕,肉,清水,食盐,电磁炉,不锈钢锅。原来和煨不煨的没有关系。
还是藕好。
家藕不如野藕香。
家的不如野的香,好像是个规律。
那家小店我要再去。远一点,但值得跑。我看他家还挂着腊猪蹄,那可是藕的最佳拍档,两样切块炖成一锅,其香无比。八年前在一家乡村小店吃过一回,至今不能忘怀。
写完这几行字就出门。晚餐腊猪蹄炖野藕,香香的来一顿。
好生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