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爱吃的便是烙饼,家里不常做,便越发觉得珍贵。须得等到父亲不出差,而母亲身体尚佳的周末,才可以做一次,炒一盘土豆丝,倘若有提前卤得的肉切上几片,卷得了便是一餐美味。
长大之后吃过更多花样的烙饼。
比如上海的葱油饼,将湿软的面团在抹了油的案板上擀薄,边扯边铺上厚厚的葱花,面皮的韧性可以扯出手膜的厚度,翠绿的葱花便在雪白的手膜间刻画出年轮的样子。这年轮并不维持太久,那双熟练的手,便将面团挤压成饼状放进嗞着热油的锅中,瞬间便展现出焦黄的色彩,将那柔软多层的面团和葱香扑鼻的热气封存在焦黄酥脆的外皮下,让人咬上一口便忘不了这个味道。
到了陕西的锅盔,便如当地人的性格般变得粗犷,加了油的面团在被反复折叠杠压下,变得层次分明,坚硬柔韧。当地人无法告知你准确配方,和面时的水温,杠压的力度,全凭老一辈的经验及传授,倘若不是耳濡目染,实在掌握不了这种精髓。因此在家自行尝试制作的锅盔,永远无法像在关中地区吃过大如锅盖的那种,可以在各种汤汁中辗转,可以直接夹上油泼辣子便是一餐美食。
在家倒可以尝试来自广西民间的一种饼子,金黄色的姜黄粉、翠绿色的香豆粉、鲜红色的红曲粉。深咖色的胡麻盐、黑灰色的芝麻粉,将这几种粉末用热油浇热和匀。在醒发的面团上层层抹匀,叠加在一处,再用平底锅烙至饼皮焦黄。趁热切开,饼内五彩的颜色被白色的面隔成多层,每层独特的香味在切开时,混杂成一种全然不同寻常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多重的香气冲击口腔,带来浓浓的地域色彩。
其实想要品尝带有地域色彩的小吃,不必奔波于全国各地,大街小巷曾经风靡过的网红小吃,各色饼子占据了一席之地。比如曾经蹿红一时的土掉渣饼,传说来自于恩施土家族。不知道土家族的正宗做法,只是一个小窗口上的招牌,必然会吸引无数人前去排队,闻着那沁人的香气,也就忍受得了等待的漫长。土掉渣饼的制作,很少让人看到,神秘的从烤箱去出时,只能看到那铺在酥脆表皮上的蒜蓉肉末,经过烤制发出滋滋的声响,洒上的葱花芝麻点缀,将蒜蓉的香气散发的同时,浅尝出不同元素的味道。
而吃腻了土掉渣饼的人们,忽然迷上了更加柔软的酱香饼。酱香饼的制作却不复杂,软面醒发擀薄至比锅略大些,锅中宽油,将饼蜷入锅中,刻意挤压出褶皱。特质的酱料是提前炒制的,一般是甜面酱番茄酱郫县豆瓣酱的混合产物,在饼上厚厚抹上,由于饼的天然褶皱,这些酱料会渗透进去,在缝隙下滋滋冒着油花,那些或酸或甜带点辣味的酱汁彻底渗入,出锅前的葱花将这香味彻底激发出来,白芝麻让酱香饼的红绿之间加了些白色点缀,铺在金黄饼皮上,甚是热闹。
而新疆独不喜这类网红食品,专一的选择馕作为他们的主食。牛奶鸡蛋和面,不能用水,否则馕的香气便会顷刻尽失。将和得的面团放在手指尖,一手捏着边缘一手转动,很快形成一张圆饼。放在案板上,用专业的模具刻上花纹——其实不过是排气孔,使得馕饼烤制过程中不至于鼓包。讲究些的在馕中包上皮牙子、玫瑰花酱、辣皮子,倘若喜欢甜口的,还会包成葡萄干核桃仁馅。将这些成品撒上芝麻,贴进馕坑里,边贴边洒些水进去,趁着水火降温的瞬间,贴到馕坑边缘。就可以边烤羊肉串边等了,一旦热馕出坑,立刻将兹拉冒油的烤串卷入,那便是新疆人的一餐了。
而天津则不屑于卷羊肉串的,他们的美食如同自己的幽默感,总能滋生出些许其他城市没有的喜感创意。譬如狗不理包子、猫不闻饺子、耳朵眼炸糕、狗屁果仁……大饼夹一切便显得亲民且低调了。
大饼夹一切据说来自于外省,原本在集市中盛行,后因扛饿,变成了劳力的主食。之所以称之为大饼夹一切,源于种类繁多,荤素皆有。经过多年的沿袭,逐渐发展成豪横的万物皆可夹。
大街上任何一个写有大饼夹一切的摊位,随便看去,至少三四十种材料以供食客随意选择,这些食材大多需要炸制酥脆,再从旁边容器中取出提前烙制的温热大饼,因层次分明很易揭开,将刚炸得的食材放进去,老板往往会大方的赠送几样小菜,比如土豆丝、豆腐丝、咸菜丝,抹上辣酱,迅速卷得交到食客手上。不要等,抓紧咬上一口,那多层味道一起在口中爆炸,那种味蕾的碰撞,一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然而吃惯了大饼夹一切的老天津人,却越来越怀念最朴素的大饼鸡蛋。这大概是大饼夹一切的简化版,将两个柴鸡蛋放进油锅炸制金黄,放入饼中,这时老板给的土豆丝、豆腐丝、咸菜丝的量则是倍增的,让你的饼内依然鼓胀饱满。
如果大饼夹一切是一场交响乐,那么大饼鸡蛋就是一场独奏曲,品的是不同的味儿。
如人生一样,见过繁华后,便想要返璞归真的简单。如若能简单生活,便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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