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帖—035】小说：像猪一样思考 [复制链接]

令箭

主楼

发表于 2012-11-29 11:1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暮雪于 2012-11-30 15:41 编辑

像猪一样思考

小娟子一年一窝，下一窝总得十来个，粉嘟嘟，圆滚滚的，看着喜兴。

邻居眼气，说小扇子，我给你买两条黑山豹，换不换？

小扇子带答不理说，不换。

眼珠子盯着猪棚看，小娟子懒洋洋躺着，小东西们乱拱奶头也没生气。小扇子感觉胳膊酸了，从猪圈石上抬起身，掸了掸袖上灰，哼着刘忠河去灶房给小娟子熬南瓜粥。

小扇子今儿起得早，交了定金的今儿来逮猪娃，他想给小娟子弄点好吃的。好歹是骨肉分离，也好安慰一下。小娟子头胎12个，她发现小家伙全没有了，不吃食。小扇子估摸小娟子伤心了，将人比畜，也难怪。后来，小娟子越来越麻木，小扇子倒伤心了。有人想趁火打劫买走小娟子，小扇子眼一瞪，滚!那人很生气，青黄不接的时候，几大缸老玉米就是不借给他。小扇子上门忽闪笑脸，那人嘴角一撩吐一口吐沫，大屁股扭着给小扇子一个不搭理。小扇子不死心，连说带笑再狠心配上一个猪娃，大屁股才圆泛了。

小娟子能生，娃子窜个子也快，村人都骂小扇子行了狗屎运。听到这话，小扇子也不生气，他们哪知道小娟子是咋回事。回回赶着小娟子去小娟子家搭圈，小扇子两眼只看小娟子被黑豹子骑在身上。一耸一耸的，小扇子知道耸一下就有一个猪娃，心里不免数着数。其实他眼角里有水，若是小娟子男人在家，他才这样。要是不在家，他眼角里只有小娟子衣襟动不动。小娟子第一次听小扇子冲老母猪叫娟子，笑着骂小扇子死鬼，小手轻轻拧他耳朵。小扇子不敢玩玄，等小娟子掀开衣襟让他摸摸奶头，他才敢上前。很软很舒服却没法子锅巴一样粘着，叹息日落山后忽嗤没了也是这样。小扇子的手总是被拿开，小娟子说下回再说，死鬼。

给娟子钱，娟子不要，说，你买点麸子玉蜀黍，好过点。

小扇子说，不中，你男人问起来咋说？

娟子笑，说，黑豹子挤出多少东西也有大秤量着？笨死你了！

小扇子执拗丢下两张，赶着小娟子回头，出了门说，你给我点念想中不中？

娟子倚着大门门框叹口气说，你路上慢点，别摔了。摔了胯子，小娟子没人喂。

小扇子端了大锅猪食，门外有人吆喝，小扇子应腔。

都别急，我给老家伙弄点好吃哩！

尖锐的叫声沉寂之后，小扇子看见小娟子仍在拱猪食槽。小扇子想，小娟子那年躲家里也是这精气神，只管吃，还舔碗边。生了三个丫头，又怀了，差点被乡干部捉住。躲在他家里，乡干部问了问走了，没打算牵牛拆房子。他们都知道小娟子男人不可能把小娟子藏在这家。听说家里房子露天了，院墙让乡干部们扒成了长城豁口，小娟子喝着汤哇地吐了。小扇子赶紧拉住娟子小手说，别哭别哭，伤了胎气咋办？我攒了三千块钱，等娃子生了，找人翻盖，咱不着急。后来，小娟子就老了。小娟子躺着让小扇子掀开被子，小扇子没敢。小娟子说，死鬼说咱俩那会儿不定有啥哩，我赌咒了也无法。他现在去看田埂了，我想给你一回，也不枉落了口实。小扇子喃喃半天也没说出啥话来，小娟子叹气说，只可惜生不出来了，要不给你养个丫头给你送终。

小扇子有好多想说却没说，怕脸红。那年下大雨，和村人们结了仇一样，老天爷没日没夜落雨点子。小扇子眼看着村里的房子胡擦胡擦卧了，心里一急上了小道。黑布伞隔不开雨点穿步而过，泥泞粘住了小扇子的破雨靴，等他站在村外看见小娟子家老屋没塌，手捋了下脸上雨水自言自语，妈的这雨也算有良心。

小扇子看娟子还想吃，张着大嘴哼哼，小扇子骂，你想吃死老子！好了好了，肚子太大蹭地可不中。话那样说，小扇子还是忍不住又倒了一盆玉米麸子南瓜糊糊。

吃吧吃吧，你就知道吃！

村庄里的早晨弥漫着尿骚味儿，树叶枯草变着法腐烂给人鼻子里添沼气。小扇子不是熏醒的，他心里有事。该给娟子搭圈了，主要是又能见到小娟子了。小娟子说，她给黑豹子起名叫小扇子，吱吱哇哇笑。小扇子感觉电话里笑得不好听，小娟子不是这样笑，想再听一次。那年柿树顶上的尖叫，娟子笑得小扇子恨不能钻进土里。小扇子看见小娟子下树吊在树干上的小肚皮那样白，想捂住眼却忍不住想看想摸，咋那样白？还有一个秘密不能说，打死也不说，可是这次见了小娟子说不说呢？他那次看见小娟子蹲在地上撒尿了，而他正好躲在前面的草窠里等小娟子们来捉猫猫。他在屋子里脱下裤子查看自己的，很奇怪男女的丑陋样子。一直到小娟子穿上红嫁衣上车，小扇子才明白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小扇子家院子大，小娟子知道。那是小扇子爷爷置的，听说大门前原来还有青石狮子，早没影了。村长拉着小扇子说，你叔就要回来了。小扇子想了想说，我没有。村长对身边的人说，这孩子有点魔怔，可能忘了。小扇子看见一个皮鞋很亮的人说，你叔叔就要回来了，这院子好好弄一下给你住。小扇子说，我没有。后来他看有人到院子里闲逛，他躲在屋里就是不开门。门敲得越紧，他心里越害怕。那人一走，他才像老鼠一样窜到猪圈边看看，然后看看堂屋里大麸子玉米没动地方，才放了心。

小娟子抱着小妞妞回娘家住，小扇子想看妞妞小脸又不敢，只好远远看着傻笑。听说小娟子家蓄了黑豹子，小扇子再也不去红河谷了，就去小娟子家搭圈。去集上选了一天，才选了娟子进圈。猪圈扫干净，小扇子对瑟瑟发抖的猪娃说，别怕，你以后就是娟子了。

小扇子想去见娟子，穿了身新衣服。那是娟子偷偷给她买的，花了好几十块，最后听说她几个闺女骂她贱皮子。小扇子穿上新衣，从罐子里掏出一叠新钱装进兜里。这回，去给娟子买身体面衣裳。不要也得要，衣裳都烂成啥了。

刚出圈，娟子大屁股蹭了小扇子一腿烂泥。小扇子看看裤脚说，娟子你干啥？我今儿去干啥你不知道？脏成这，我咋出门？娟子自顾自摆弄小尾巴，扬起猪脸，鼻孔呼哧，小扇子心软了，他明明看见小娟子说了对不起。

路修成了泊油路却不好走了。搁以前，小扇子若急了能扛起娟子走两步，显见是老杂毛了，不中了。这路，太跄脚脖子，硬。娟子不紧不慢走，她认识路，小扇子跟着，也没话。一辆车开过来，小扇子吆喝娟子到路边哼哼。那车却冲向路边，小扇子眼看着小娟子砰飞了起来。小扇子心疼死了，站一边大骂，我日你祖宗！眼装裤裆了！车上那俩人却在笑，车慢慢开过来，小扇子慌了，扭身就跑，边跑边大叫，娟子救救我，娟子救救我！

娟子没有来，车也不见了，只有小娟子躺在路边。

小扇子坐在小娟子身边傻了一样，这咋弄，娟子死了，我咋去见小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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