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徐公孰 于 2022-6-20 08:13 编辑
吹牛之后借坡下驴,是不是驴背不对牛首?
反正还是要打圆场的,关于兰亭集序的独家发现,一定要圆得圆又圆。
——题记
王羲之写《兰亭集序》,有不少字词先写错而后再涂再改。所有涂或改的地方,容易辨认的早都给历代书法家给一一指正出来。今天,我将再指出两处不易发现的巧改。苏东坡在其题跋中有统计:"凡涂两字,改六字。注四字":
"外寄所托"改作"因寄所托"。
"于今所欣"改作"向之所欣"。
"岂不哀哉"改作"岂不痛哉"。
"良可悲也"改作"悲夫"。
"有感于斯作"改作"有感于斯文"。
"曾不知老之将至",误作"僧"。
"已为陈迹"误作"以为阵迹"。
"亦犹今之视昔"误作"亦由今之视昔"。
此外,尚有几处错白字,如"修禊事也"写成"稧","快然自足"写成"怏"字,"每揽昔人"应为"览等等,都没有改动,却也不产生误解。《兰亭集序》是现场直播,酒酣挥毫,难免有错,酒醒润色,将错改错,故数有涂改。种种改作,更显右将军胸襟第一,文采风流与笔法第二也。
「每揽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由今之视昔,悲夫。」
魏晋尚清谈,越名教而任自然,右将军斥之"虚诞",呵之"妄作",真磊磊荡荡胸壑,超粹时辈亦远矣。兰亭笔下出神,正在笔外阿堵,是故胸襟第一。然而细寻思"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句意则不能成立。窃以为本义应为:
"未尝不临文嗟悼,能不喻之于怀?",或干脆删去"不能"二字如:
"未尝不临文嗟悼,喻之于怀。"
为什么行文会颠倒意思呢?细按原帖,乃发现原稿:"未尝不临文嗟嗟,不能喻之于怀……"句中,第二个"嗟"字原以"⺀"代替,后来因"⺀"而改成"悼"字,所以"悼"字看起来歪歪斜斜,而且扁平拥挤于夹缝。王羲之把上句里的"嗟嗟"改成"嗟悼",却没有改正下文的"不能"二字,于是出现文义颠倒。此处不为人知也。
另一处,序首"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句里,"癸丑"二字也写得特别扁而挤,仿佛"临文嗟悼"处,因为此处亦有不为人知的巧妙改动:王羲之先是记错年份,把"癸丑"误书为"壬子"。悟而后改写"壬子":"壬"改成"丑","子"改成"暮",格外添上一个扁扁的"癸"字于"丑"字上面。"暮"由"子"改,"癸"添在字缝里,都因空间逼仄而明显不符合正常字态,就像改"悼"字处一样。
历朝历代,临帖学习王羲之的书法家,没有什么人发现这两处改动。古人今人唯有我有此发现。盖因为人们太敬爱王右将军,曲为之讳,谬为之赞,把不得已而为之的笔法夸成变化入神,应用存心。亦过犹不及也。
王羲之成为书圣,是因为胸襟恢宏,抱负雄浑,敢超越时论,从其为文可知书法功夫在笔外。后人学其书,不能得其神,因为学不到其胸襟抱负;"未尝不临文嗟悼,能不喻之于怀",尚不能辨其句意之误,焉得其文心哉。文心未契,拘拘于点画之形,却不知"癸丑"化于"壬子","嗟嗟"改作"嗟悼",徒佞其圣名,又如何得其笔意。
书法,今不逮古,古质而今妍。质以精神而得独立,妍以时尚而见变化。书法难写是精神。精神不契合,王献之也难入其父之境,遑论他者。 善学书者,辄以千变万化之字态学得千古不易之笔法。譬如一个"壬"字变化出"丑"字,可见字画大小粗细之变;"⺀"变化成"悼"字,乃知一点为一字之规。又譬如吾始学书《圣教序》,至"太宗文皇帝制","文"字最后一笔,《书谱》"虽復粗通楷则"之"復"字首尾两笔,始则不会写,继而写不像,努力逆求其笔意,终于悟其笔法。
临帖兰亭至此四字处,既知乃为不得已而为之,自当细体会兰亭笔意,而不必苛求形迹也。然而字迹之变,引致章法捭阖,此又不得不察也者。笔法莫知,章法固不识。赵孟頫在《兰亭十三跋》曰:"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需用功,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杨疯子写《韭花帖》,皆叹其字入妙,章法入神。直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而,若识得上论兰亭两处四字改作,则易知《韭花帖》章法化乎《兰亭集序》,简直亦步亦趋。兰亭章法,盖因"癸丑"二字改作而大有改观,故不易察耳。
用笔千古不易,乃知颜欧柳褚,苏黄米蔡,赵董祝王,点画莫不出乎右将军而有自家面目,圣贤皆以无为而有差别也。至今朝启功教授,数不服松雪论书,独以结体高于且先于用笔,创黄金比例结体说。今朝书法,乖于古媚于俗,以此知之。返古归真,悠游于俗,岂谁能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