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脚下的这条石板路老长着呢!恨不得一步并着两步就到家。
这个时候的饭桌上,一定有我最喜欢吃的香喷喷的小肉丸,清蒸的大黄瓜鱼,绿油油的蒜苗橄榄菜,还有——还有阿姐围着围裙忙碌的样子,手指头勾着额前垂下来的发丝,好温馨哦!
院子里空荡荡的,风吹着老屋前的椹桑树哗啦啦的响着,心里顿生空落落的感觉。
推开屋子的门,直奔厨房,冷灶冷锅,看不到阿姐笑盈盈的样,我的眼泪快要下来了,掉头冲进里屋。
可恶的无悔哥哥,像虫子一样躺在床上。
我的泪终于不争气的下来了,哭喊着“该死的哥哥”取下肩上的书包,一下一下甩在哥哥的身上。
哥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抱着我,“丫头,不要这样子,阿姐回自己家了,哥哥照顾你。”
“你会做小肉丸吗?你会哄着我猪猪吗?你会给我梳漂亮的小辫子吗?你不会,阿姐会。”我不依不饶,问哥哥。
“好了——”无悔哥哥连哄带骗,“我给你波波糖吃——”
“你以为我三岁小孩啊!我懂事了好不好!老师说,糖吃多了会蛀牙,我就要姐姐——”
“丫头,听话——”哥哥也摸着眼泪,“咱爸咱妈死的早,姐姐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
“你才是姐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是姐姐一把面一团饭喂养大的。”我干脆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嚎啕着。
哥哥束手无策了,陪在我身边掉眼泪。
我开始逃学了。
每天早上,我跟无悔哥哥道别,无悔哥哥总会在家门口目送着我老远老远,我沿着咱家通往学校的路,低着头走啊走,到了拐弯处,一拐,拐进了通往村外的小路。
阿姐家就在邻村,我不敢去找她,我不知道姐夫的一家人对阿姐好不好?我也怕她责骂我不乖,该上学的时间不去上学。但我知道她最疼我,她一定在家不安心,一定会从打她家门口路过的咱村的人,打听我和无悔哥哥的情况。
我心里打着小九九,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我专捡人烟稀少,僻静的小路悠悠哉着晃荡着,抬抬头看看蓝天白云,回回头看看大人在田里耕作,我的鼻子就酸酸的,没爸妈的孩子像根草。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就和一群放学的同伴回家,吃着哥哥煮着软趴趴的青菜焦黄的饭,哭闹着要姐姐,带着哥哥凶巴巴的训责,抽噎着进入梦乡,在梦里,姐姐呼唤着我,给我香喷喷的小肉丸——
我感觉我的动作不够大。
我看隔壁南伯家的南斋哥哥,他父亲母亲如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会在地上滚来滚去,光打雷不下雨的哭喊着,会惊动周围的邻居大叔大婶来看热闹,直到他爸他妈答应他为止。
我是女孩子家家的,我才不会把自己弄得一身灰头灰脸的,我希望自己是漂漂亮亮的,因为阿姐喜欢干干净净的丫头。
我会趁着南伯家的大人去田里干活南斋哥哥去上学的时候,偷偷跨进他们家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打翻竹匾里晒的萝卜干、干菜啥的,把南斋哥哥的小背心串在竹竿头,当做旗子飘啊飘着。
然后,我就躲在田野的甘蔗林里,没有人会发现小小的我。
风呼啦啦的吹着甘蔗叶片儿,我啃着甜甜的甘蔗,想着阿姐温和的笑脸,想着阿姐什么时候回家。
又是落日的时候,我爬出了甘蔗林,带着两手臂被叶子划破的小伤痕回家。
果然,我看到一群焦急的人,有我的老师,有隔壁的邻居们。无悔哥哥很懊悔,姐姐更是泪涟涟,还有帅帅的姐夫安慰着她。
当我出现在大家的眼前,阿姐悲喜交加抱着我,“丫头,你怎么这样做坏事啊!我,我——我们担心死你了知道不知道?”
她看我脸上沾满了泥巴,辫子乱糟糟的,她心疼的说:“阿姐不走了,阿姐等弟弟娶媳妇了,妹妹嫁人的 时候,再回自己的家。”
姐夫点头赞许,大家笑了,哥哥笑了,我也咧嘴傻乎乎的笑了。
我开心得不得了,我的小伎俩得逞,阿姐回来了,耶——
若干年后,我出嫁了,波波糖厂倒闭,我的无悔哥哥也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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