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过信陵饮 于 2015-1-8 09:58 编辑
义乡有王大者,其藉不可考焉。或曰其祖乃豫人避河而率家迁至邑,与邻善居,三世,里人咸称其德。王父卒,大为人木讷,聘邻乡施氏女为妇,有女未及笄 ,素与乡人赵二相厚。
一日女出溪而浣,赵醉见之野,欲强行淫。女泣以大故求免,不允,又哀以年稚,赵大怒,遂强狎之。既起惧罪,从容谓女曰:张之灭汝全家。女惧遂不敢言。
赵得意忘形,扬言于乡之无赖曰:王大女虽年稚而淫行,且婉转承接号呼有趣。朋党闻之,争强与狎。或于山林,或于草隙,事毕以言相逼,女唯惧而不敢言诸父。
无几而孕,女欲自经,独念父母年迈未决。未几身显,母疑而诘之,女但泣。再四强诘,方白其母,盖其人已有十余。母大恚告王,王怒而讼之于乡吏。赵大惧,出资贿乡吏,吏以墨故,判曰:彼愿不究。
时律有云:与未及笄女相淫者,虽愿而坐。王闻判不服,数上告于官,悉以辞为托,不付勘问。赵闻之,愈与其党扬言曰:彼自狐性,与赵无干。又阴使人昼夜相扰,王大忧,不甚其烦,居家于野,耻见乡人。
初,王数告,而官咸推不在其职份。王无计归家,见女泣妻号,五内俱焚,逡巡欲死者几。乡之良人闻知,因与布政善而趁间白之。布政大怒,阴使人访。既归尽知其委,遂集众而招知府。问其故,初托不知其情,示其证,乃委词云:年已及笄,不当强论。布政大怒,拍案斥曰:岂非淫老媪方为强乎?汝不究,吾必罪汝。
知府惧,归而发谍,悉捕赵等。其党俱亡,唯执赵付狱。
良人归见王。见其族餐风露宿,王形色俱困,妻终日泪洗面,因悲悯之。复见女,身且未长成,而胎凡七八月。叹曰:女方幼稚,何以惑人?遂使医堕胎。
或传:赵狱中闻女堕其胎,语人云,向为我子,当育之,奈何堕乎?
异史氏曰:吾闻村之东有旧城隍,年久破败,二石兽散落草砾,有村民某日见二兽忽作人言,其一曰:昔阮步兵有言,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也。杀母,禽兽之不若。今公观赵二之行,何如?对曰:赵二固禽兽不若也,然乡吏保一方平安,闻罪不究,空食其俸,又何面目而居其位?更有上者,闻过不校,事至而相推诿,虽有贤吏,何安于民?乡何以称义?
其一复曰:吾辈居此不知千百年,虽鸠雀巢于上,蝼蚁穴于下,无恨也,然今日之事,吾羞立于此,公意如何?
对曰:去休去休,吾唯怜女方幼稚,当何以居身?
言迄不见,村民大惊。归白乡人,乡人集聚而嗟叹,然二兽本末,乡之长者亦不能复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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