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 小小说

新石头上的叶子

                                                                          死 刑

     史龙把瓶底残留的最后一汪酒倒进口中，然后把酒瓶扔出窗外，破碎声穿过黑夜，在滴水村的上空回荡。狗吠声就此起彼伏了。

    史龙站起来，摇晃着身体走到衣柜前，镜子里的男人脸色红润，眼光迷离。史龙举起手掌拍了拍右边的脸皮，腼腆地对自己说，媳妇都让人骑了，喝瓶酒还好意思上头？

    史龙转过身，扶着床头蹲下，从床下抽出一支积满灰尖的火铳，左手扶着床，右手拄着枪慢慢站起。史龙把枪举到胸前，掂了掂，噗地吹了一口气，灰尖呛得他把头歪到一边。

     史龙往枪口填入苦荞般大小的钢球时，脸上带着细碎的、莫名的、向往的快意。

     

     火铳是贵生的，初中时，贵生和史龙在周末的时候会抬着枪到后山打野兔子。半年前，公安局发布了上缴非法枪支的通告后，史龙的枪就成了关注的焦点。全村就贵生有这么一杆老枪，不惹眼都不行。贵生在一个深夜把枪送到史龙家里，很简单地说了理由，就藏你这儿了，就算有人举报，我说丢了，谅他们也搜不出来。史龙想推脱，媳妇接过枪，抢着安慰贵生，枪放我家里，你就把心放进肚里。

     贵生走后，史龙拿着枪楼上楼下走了一遍，终于惴惴不安地把枪藏在了自己的床下。三个月后，贵生得寸进尺，把自己的另一支枪藏到了史龙媳妇的裤裆里来了。史龙性格温和，又好面子，打掉了牙往肚里吞，明知错的不是自己，反而给媳妇跪下说，只要你跟贵生断了，我哪里不好，我一定改。媳妇低着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喜欢的是贵生，你爹硬是以为你家的彩礼丰厚就能让我去推磨。史龙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就收不回心？媳妇说，你起来吧，女人的心你不懂，关起来蚊子都进不去，打开后，自己都会往外飞。史龙哭了，你的心就那么硬？媳妇也哭了，我的心软起来，爹娘的眼泪就能把它溶化，硬起来，你把刀架在脖子上眼睛都不会眨一眨。

       话说到这个份上，史龙就没有办法了。

       史龙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打起枪的主意的，按理说，他没这个胆子。

       按理说，他又必须有这个胆子。

       夜色浓得化不开，史龙扛着枪高一脚低一脚的向后山走去，他的目标是明确的。三天前他到德山大叔看果园的木棚里躲雨时发现地上有一些草纸，他的心就明镜似的疼、明镜似的碎、明镜似的硬。

      离木棚越来越近的时候，史龙的脚步越来越慢，他问自己，真的要干？他的胸腔上下起伏，像有一百个自己在肚子里挥拳踢腿，山呼海啸般地回答，干！干！干！。于是他就把胸挺了挺，脚步突然间变得稳沉和坚定。史龙在距离木棚十米远的地方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兴奋的呻吟。史龙的血一下子冲到了脑门，这样的呻吟他是从来没听到过的，媳妇在他的身下，五年内从来连粗气都不曾喘过。史龙站住了，把枪支在地上，一手扶着，一手拉下拉链，把硬硬的东西扯出来，生气地尿出好远。天空划过一缕闪电，照着他扭曲的脸和坚硬的下身。史龙端起枪，拼刺刀一般冲向木棚，一脚踹开木门。老天适时地为他照了一个闪电，地上的两具肉体雪白得刺人眼目。史龙扣动板机，一个巨雷在头顶炸响，他看到眼前闪过一团火光，但他没听到枪响。史龙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头，刚才的闪电中，他看到伏在上面的男人好像是个秃顶，贵生的头发可是比猪鬃密，比猪鬃黑的。史龙站在原地，翻来覆去的研究这个疑团。又一道闪电照出地上白底红花的两具身体时他的酒彻底醒了。火力把上面的男人掀得仰面朝天，这样一来，那两个仰面朝天的面孔就清清楚楚了，他们不是媳妇和贵生，而是同村的张树林和丈夫在外打工的刘玉琴。史龙的脑子更糊涂了，他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史龙同时伸出两只颤抖的手，摸到两个人的鼻孔，他们都没了气息。一阵恐惧袭来，史龙差点晕倒，他撑住地面，喘了几口粗气，摸到枪，抓起来转身没命的奔跑，跑出几步，手里的枪把他绊倒在地。史龙站起身，顾不上地上的枪，在突然刮起的风和倾盆而下的雨中向家飞跑。

     贵生被公安局带走的时候，史龙媳妇在人群中大声呼喊，不是他，我可以证明不是他，当时我们在树林子里。全村的人大笑，他们一起把头转到史龙脸上，史龙脸色苍白，抱着头蹲下去，身子缩做一团，浑身抖动得十分厉害。警察们满脸严肃，顺便把史龙媳妇也带走了。到了局里，史龙媳妇的证词却没有一丝作用，她说他们当晚是在小树林里野合的，她可以证明事发时贵生并不在场。一方面，这样的关系，警方不会采信她的证词，另一方面，大雨把作爱现场清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能证明她说的是事实。更厉害的是，史龙的证词表明媳妇说的是谎言，因为她当晚一直没有出门，她是史龙的媳妇，在雷电交加的夜晚，怎么可能会跟另外的男人在树林里呢？贵生的媳妇也证明史龙媳妇说的是谎言，她说贵生事发时抬着枪外出了，而且她申明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好得很，恩爱得很！

    贵生被枪毙的当天，史龙媳妇就发疯了。

     三年后，史龙仿费苍老了十岁。一天晚上，他把自己喝醉，趁着酒兴，敲开了贵生媳妇的门。史龙开门见山的问，你为什么要说假话。贵生媳妇生动地回答，你还有脸说我？不说假话，谁来帮我们报仇？史龙叹了口气，我们真的报仇了吗？死的和疯的，哪个不比我们自在？

     贵生媳妇突然翻脸，像个疯婆一般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种竹人

看了，里面没一个好人。呵呵。

新石头上的叶子

萧剑 发表于 2014-9-22 15:32
色妞，怎么能这么了解叶子老师呢。。
俺有点怀疑那啥滴说一句。。
说得真好！

妞妞看文字时，对文字背后的力量关注的更多，所以她可以做到由字观人。

新石头上的叶子

萧剑 发表于 2014-9-22 15:30
峰回路转。。又回到了原点。。好！

好！你好我好大家好{:soso_e113:}

新石头上的叶子

色妞妞 发表于 2014-9-22 10:14
叶子的小说，二字：牛逼。
这大概得益于叶子的性格——既敏感又脆弱，既多情又无情。
或者，唯有一颗悲天 ...

妞妞，你的总结很牛逼{:soso_e179:}
说明你是个很有生活阅历的牛人{:soso_e120:}

萧剑

色妞妞 发表于 2014-9-22 10:14
叶子的小说，二字：牛逼。
这大概得益于叶子的性格——既敏感又脆弱，既多情又无情。
或者，唯有一颗悲天 ...

色妞，怎么能这么了解叶子老师呢。。
俺有点怀疑那啥滴说一句。。
说得真好！

萧剑

峰回路转。。又回到了原点。。好！

新石头上的叶子

雁过无声 发表于 2014-9-19 22:09
我不敢妄评，因水平太洼。
叶子老师的文字，我看了开头，看下去了，一气读下去，读得很过瘾。

是吗？如此甚好。
问好小马老师{:soso_e181:}

新石头上的叶子

诗夊哥 发表于 2014-9-19 08:08
写得好！

{:soso_e160:}谢谢

新石头上的叶子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9-15 18:35
可以。我说。

惭愧！还没构思出来{:soso_e113:}

雁过无声

我不敢妄评，因水平太洼。
叶子老师的文字，我看了开头，看下去了，一气读下去，读得很过瘾。

诗夊哥

写得好！{:soso_e163:}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5 18:23
我也巴不得把活动搞得张灯结彩的，这不是找不到感觉吗。
我的意思是，我直接构思一篇以文明为主题的小说 ...

可以。我说。{:soso_e113:}

新石头上的叶子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9-15 16:05
罚站，不是问题
问题是你忍心看自家活动而闲庭漫步吗
呵，俺不信

我也巴不得把活动搞得张灯结彩的，这不是找不到感觉吗。
我的意思是，我直接构思一篇以文明为主题的小说，可以吗？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4 22:18
还没找到感觉。不交作业，你不会罚站我吧

罚站，不是问题
问题是你忍心看自家活动而闲庭漫步吗
呵，俺不信

新石头上的叶子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9-14 22:09
这楼歪的

叶子哥，赶紧去写关于【大家谈】的砖文。

还没找到感觉。不交作业，你不会罚站我吧{:soso_e113:}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4 21:01
宁让身子受苦，别让脸受热。

这楼歪的{:soso_e113:}

叶子哥，赶紧去写关于【大家谈】的砖文。
作业。

新石头上的叶子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9-14 20:50
俺娘很多哲理被俺实践着
比如：
宁让身子受苦，别让脸受热。

宁让身子受苦，别让脸受热。


这句是不是说，做人要自爱，要自尊？


我还有一种理解，你娘的意思是不是教你要保养好脸，不要让太阳把脸晒黑了{:soso_e113:}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4 20:43
我觉得，你娘像个哲学家。
你像个实干家

俺娘很多哲理被俺实践着
比如：
宁让身子受苦，别让脸受热。
不要扯东家道西家，吃饱撑的。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屁没来屎先来。
----------

话糙理不糙。{:soso_e113:}

新石头上的叶子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9-14 20:37
过哪条河，脱哪儿的鞋
俺娘说的

我觉得，你娘像个哲学家。
你像个实干家{:soso_e113:}

新石头上的叶子

沈眉珊 发表于 2014-9-14 20:27
其实，我有些庆幸来到这里。我以前从未写过这样的阅读欣赏文字，自从邂逅了杨老师的文字，我就写了两次了 ...

这么说，我能激发你写某类文字的灵感，很荣幸啊{:soso_e113:}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4 20:13
我甚至怀疑，你可以一心三用
我可不行，只能一心一用

过哪条河，脱哪儿的鞋
俺娘说的

人有很多潜能，自己也没发现
一旦逼到那个境地，迸发出来的能量
自己心里也没数{:soso_e113:}

沈眉珊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4 20:15
谢谢眉珊，您完全理解了我的写作意图

其实，我有些庆幸来到这里。我以前从未写过这样的阅读欣赏文字，自从邂逅了杨老师的文字，我就写了两次了。是至今为止，仅有的两次。

新石头上的叶子

沈眉珊 发表于 2014-9-14 18:34
昨天没有精神细读，所以只是加分没回帖。今天细读了，很精彩的一篇微型小说。杨老师在这里用了很多表现手法 ...

谢谢眉珊，您完全理解了我的写作意图{:soso_e160:}

新石头上的叶子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9-14 09:06
这种感觉，猫理解
猫的文字，基本上都是夜深人静头脑偶然闪现马上爬起来临屏而就

我甚至怀疑，你可以一心三用{:soso_e113:}
我可不行，只能一心一用{:soso_e177:}

新石头上的叶子

花开富贵 发表于 2014-9-13 22:54
不错哦

问好富贵{:soso_e181:}

新石头上的叶子

锦瑟 发表于 2014-9-13 22:20
俺来学习了，挺不错呀。

谢谢小锦瑟的阅读{:soso_e160:}

沈眉珊

昨天没有精神细读，所以只是加分没回帖。今天细读了，很精彩的一篇微型小说。杨老师在这里用了很多表现手法。

枪，双关含义，步步紧扣。一只枪在女人睡的床底下，另一只枪在女人的裤裆里。
暗藏的对比。“史龙性格温和，又好面子，打掉了牙往肚里吞”“ 史龙媳妇在人群中大声呼喊，不是他，我可以证明不是他，当时我们在树林子里。”
“他的心就明镜似的疼、明镜似的碎、明镜似的硬。”这里的疼、碎、硬都用明镜似的来修饰，其实这里的明镜似的可以有不同的解释，作者用得很巧妙。
《死刑》这个题目取得好。这是一种无法生还的极刑，包括肉体与心灵。贵生死了，他死得可以说冤，也可以说不冤。史龙活着，心却已担负了死刑，既承受了被妻子和好友背叛的痛苦，又误杀了另一对与他无关的人。
小说里还留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间，比如史龙和贵生从前是学生时代的好友，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人。比如杀人案发后，那对被误杀的同样是出轨的野合鸳鸯，将引发两个家庭怎样的战火。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3 21:57
小小说的写作，灵感很重要。说实话，这篇是灵感之作，与做功课无关。前晚答应墓老大为那七篇参赛小说写个 ...

这种感觉，猫理解
猫的文字，基本上都是夜深人静头脑偶然闪现马上爬起来临屏而就

如果让俺事先构思
一是没时间
二是没时间
白天单位一堆的杂务
回到家里一堆的家务
分身无术

很多时候，都是一心两用
比如批改着作业，浏览着网上的文字
比如开会的时候，借机溜号用手机看看版面

大脸猫

新石头上的叶子 发表于 2014-9-13 22:12
今天中午，我那个老朋友走了，享年81岁。前两天我还告诉他的子女们要注意休息，我说老人家可能还能熬一段 ...

活着的，仍然要活。

花开富贵

不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