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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16-4-24 18:57 编辑
点 一 盏 心 灯
文 / 蓉 蓉
伊甸园有两棵树,一棵智慧树,一棵生命树。亚当和夏娃偷吃了智慧果,注定了人类终其一生,利用智慧去寻求生命的奥秘。
——题记。
我对阅读的兴趣得益于家庭氛围,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结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老祖宗的经验之谈,“孟母三迁”的良苦用心,多年后自会彰显成效。
前些天吧,母亲迟疑着捧了一本书,问其中一个字的读音和含义。我似乎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生于四十年代最艰苦岁月的女人,连小学二年级都没有机会读完,其阅读力和理解力竟能抵达现代初中生的水平。看着她拿过我的签字笔,在空白纸上一笔一划书写:我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叫xxx,二女儿叫XXX……眼眶忽然就湿润了。而母亲却还含羞带愧说:不愿被你爸、还有你们瞧不起,大字不识一箩筐多不好。
我就怀念我的父亲了,那个点亮我心灯的男人,是他牵引着我走进阅读的世界。记得他为我买的第一本书,是蒲松龄的聊斋故事:《红玉》。他去县城新华书店为学校驮教科书,把午餐费节省下来给我捎带的,为此还被母亲嗔怪了很久。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父亲就又笑呵呵说,他忙得不行没空看了,让我讲给他听。那时候我7岁,父亲培养了我对阅读的兴趣,连同对文学最初的痴迷。
《红玉》是连环画图书,以我当时的年龄而言,再怎么早熟、聪慧,阅读也只能停留在配图文字阶段。但又何尝不是书籍的原始启蒙。阅读的架势一旦拉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各类小人书,各类连环画册,能借的就借,能租的就租,实在不行,又割舍不了,就省吃俭用买。嗜好到如此程度,以至于过年不爱逛商铺,却爱钻书店或逗留在书摊前,常被母亲掐掐脸蛋,无可奈何笑骂一声:书虫。
在成为“书虫”的道路上,父亲功不可没。他跟我探讨书中人物,分析时代背景,甚至拿相关童谣、俗语等激励我,给我营造更多书香氛围。比如那首关于《西游记》的童谣,就是父亲教会我的:唐僧骑马叮那个咚,后面跟着一个孙悟空,孙悟空跑得快,后面跟着一个猪八戒,猪八戒鼻子长,后面跟着一个沙和尚,沙和尚挑着箩,后面跟着一个老妖婆。瞧瞧,多么凝练而概括,人物跃然纸面,连情节都生动了。
我对阅读的酷爱,拓宽了眼界,也就提升了写作。小学考试,作文30分,我总满分收官。招来小伙伴们的嫉妒,他们找老师讨要说法,说作家都不能得满分,她凭什么?老师悠哉哉答复,作家有作家的要求,小学有小学的水平,你们谁写到她这个程度,我坚决打“30+”。老师用他的坚定维护了我的尊严,结果是小伙伴们相互较劲儿,在阅读、习作方面比拼,毕业那年我班赢了个满堂红。
多怀念昔日的阅读啊。没有足够的资金,不能囤积太多书本,就学着资源共享。相互传着看,一本书能很快传遍全班。渴盼的好书到手,简直是兴高采烈、不亦乐乎。惦记着归还的缘故吧,废寝忘食、通宵达旦也是有的。一目十行的速度,强迫记忆的能力,就在那时锻炼了出来。学到袁枚《黄生借书说》之“书非借不能读也”,醍醐灌顶般就懂了——那是饥饿式现象,缺什么补什么,如饥似渴的心态。
读到初中、高中,学业再紧张,阅读却不肯落下。不久之后,跟我接近的,就都知道我的癖好了。朋友们送我礼物,投其所好也明显,诗词歌赋或者古今名著,直乐得我眉开眼笑。倒是闺蜜嫌我说话文绉绉的,说不像个乡村出身的丫头。大约是读书太多,便不免受了书中的影响,不自觉咬文嚼字起来?但我本人没有察觉,就算之后闺蜜告知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正如培根所说:人的天性犹如野生的花草,求知学习好比修剪移栽。只要不是死读书、读死书,不做书呆子,便没什么不好的。
说起来很多的人生认知,我都是在书本里提炼,在现实里印证并反复检验的。例如《简.爱》里的经典台词,身为家庭教师的简对罗切斯特说: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我们是平等的。那时候,我开始思考人格、独立、自由等词汇的涵义,以及在男权遗毒依旧明显的社会里,女性该怎样把握爱情走向,才能不在俗世迷瘴里丢失自己。一些场景来不及遇见,便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如此深刻、理性、辨证存活,不靠精神食量的补充,又能仰仗什么呢?所以,培根才会这么强调:知识能塑造人的性格。
或坐或卧的,在墨香里沉醉,仿佛穿越时空,与作者促膝而谈。随故事情节跌宕,陪文中人物沉浮,个中滋味难以言表。先生就好奇,追着询问:“有那么感人么?咋又哭了啊?”“不是吧?一个人能乐成那样?”有时候故意不搭理他,有时候笑着把书扔过去:“自己看去。”他原本不爱看书,理由是学生时代填鸭式都读腻了。架不住我长期诱惑,甚至追着读给他听,他就习惯成了自然。到我分心写作无暇搭理时,他还能唧唧歪歪,近乎耍赖地说:“你都不爱我了,好久没读书给我听!”
后来有一天,看他戴了耳机摇头晃脑,满脸陶醉的样子,问他干嘛呢。他就洋洋得意:“下载了懒人听书,不用依赖你了。老婆大人,你就等着下岗吧!”
互联网带来的新型阅读方式?倒也别出心裁。虽然与传统阅读有些差异,但本质并没有太多区别。我虽偏爱纸媒类的书籍阅读,也还能接受网络模式,哪怕以“听”的方式。毕竟快节奏的现代社会,在俗世里摸爬滚打之后,还愿以书为伴、与书结友,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又何必太拘泥于形式。
我就跟先生玩笑,说:“你不是不爱读书吗?怎么突然转变性子了?”他倒是开门见山:“老婆是文雅人,我也不能太拖后腿,是吧。”哈,这理由太可爱了。
转身跟儿子逗趣,我说:“你爸居然受我影响,赶紧看看,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儿子一本正经:“你就没发现,你也影响了我吗?”
不是吧?我呆怔一阵。感觉他惯常漫不经心的,没发现他有阅读兴趣呀。但不久之后,在一次普通话课堂的诵读环节时,他居然跟老师申请参与即兴评论,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征服了现场。他的授课老师不无赞许说:“小江是受妈妈影响吧?没有足够的阅读量,是不可能发挥到如此的!”
我才知道,父亲当年为我点燃的心灯,于不知不觉中,被我接力棒似的传递给了我的先生、我的孩子。看着儿子腼腆又骄矜站在原地,仿佛田野里茁壮生长的青苗,焕发着生机且大有蓬勃之势,真是让我感动也欣慰无比。
生命的意义,或许就在于传承。这一刻,我似乎有些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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