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沈眉珊 于 2017-6-16 11:11 编辑
偷得浮生两日闲，放肆看闲书，颇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酣畅淋漓，生活质量急剧提升。淘得一本好书《味觉森林》，与之竟有一番奇缘，得书那天中午烤牛肉吃伤了，近晚肥腻泛起，眩晕欲呕，食不能下咽。翻《味觉森林》解闷，读至写凤姐让赵嬷嬷吃的火腿炖肘子，＂火腿的异香与肘子的肥厚一拍即合，炖烂后比单纯的清蒸火腿或红烧肘子要美味得多。＂搁平时一准垂涎欲滴，那天差点没喷出隔夜饭来。由此大发感慨，做事要合时宜，比如饿肚不逛店，涨腹不谈吃。至于做人一肚皮不合时宜，玩得高明了，属养望类的行为艺术。但没这金钢钻不揽瓷器活，甭以为＂翩翩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家＂是好话呢，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滴!
《味》中有几篇写《儒林外史》里的吃，虽不过寻常土物，然胃健意洽时读之，不免像马二先生游西湖，见两边店铺里都挂着透肥的羊肉，柜上摆着滚热的糟鸭海参蹄子鲜鱼，却没钱买了吃，喉咙里直咽唾沫。别的犹可，俺见海参二字，顾不得形象了，狂吞口水，贪其肥厚不腻，劲道不腥，素不挑食，穷人唯此奢侈。一日中午大人不在家，与胖胡乱做羹汤充饥，番茄土豆片豌豆汤，下包方便面打个鸡蛋，两人吃得热火朝天，眉开眼笑，大叹从此踏上文明康庄大道。东坡词云：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此乃雅人深致，俗人至爱是，锅煮鸡蛋方便面。活该一辈子做穷人。
闲言少述，言归正传。此篇最妙处乃结尾作者笔锋一转：＂《儒林外史》是我最喜欢的一部中国古典小说之一，只因它可能是惟一一部睁眼看世界看世界的小说。在中国小说里传诵千年的角色们：玉树临风的秀才，雍容揖让的翰林，琼林探花，游街夸官，都不过是白日做梦，在绝望中发展出绝妙的自欺。古刹的高僧，深山的仙人，坐上白鹤嗖地飞升去了，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的逃世情结。在现实中被八股磨没了灵性，在官场中泯灭了人性的读书人士大夫，其实净是猥琐邋遢，欺软怕硬，让人失望得哭不出笑不出。《儒林外史》的存在，是给活在功名利禄、才子佳人梦中的中国人脑门一记响亮的爆栗。＂读得大快吾心。《儒林外史》于我，反正《红楼梦》之后就是它了，现代一本《围城》堪与之古今辉映，不动声色间，将所谓读书人的不堪入目的屑小算计，直取性命的皮里阳秋，活剥得鲜血淋淋。虽是茶杯里的风波，也真刀实枪，动情任性，伤筋动骨，由此更让人觉得心灰意冷，似乎太不值得，机会成本过高。小时候看过王志文主演的电视剧《吴敬梓》，以王式雅痞的清淡演绎吴敬梓悲悯的深刻，颇震撼人心。依稀记得剧中结尾有人问吴，读过书否?吴面无表情答曰，不识字。有时，人性恶发识字始，大白话，就怕流氓有文化，还不如无知无识，保全纯良，尚不失赤子之心。曾在去南京聚会时在一家小超市的门前偶遇过王，其拎着一塑料袋，表情严峻而恍惚地愣神发呆，似刚购物出来，在等人来接的空隙百无聊赖，顺便思考一下人生，或是什么也没想，只是空茫茫地等待。两腿发软，心如撞鹿，不敢逼视，连上前索要签名的勇气都没有，焦躁失望得大骂自己没出息。过后想想可能并不是他，阿Ｑ胜利一下。
虽生性愚钝，毕业后在江湖摸打滚爬若许年，冷眼觑去，做一个所谓成功人士的最美妙的感觉是，可以明目张胆地胡说八道，横行霸道地平易近人，旁人唯有或噤若寒蝉地冷观，或心颤身热地仰望。＂当官不摆谱，若衣锦夜行＂。志向高远的项羽见秦始皇，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也!少时不努力，四十写八股的皂隶唯愿有书真富贵，无事小神仙。不是装清高，不得已求其次也。子亦曾经曰过：富贵若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若不可求，从吾所好。
自认也属吃货一枚，曾篡改诗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爷是好吃宝，却也只落得一吃，不像高人们，吃了还有心得，洋洋洒洒记之，卖文换钱，能多添一个菜亦是好的。《中庸》子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谁让你猪八戒吃人生果般只知图个饱腹呢，穷养的烙印一生难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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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7-6-16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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