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是来打酱油的 于 2015-3-3 19:36 编辑
云盖山的“吃”情文字
秋冬甚至春天,到姥爷家吃柿子,成了我的一大享受。
最好喝的哄柿是“老鸹叨”,其实就是老鸹叨过的烘柿。姥爷说,老鸹鼻子尖,哪个烘柿好吃,它一闻就知道,老鸹就专拣好喝的烘柿叨。“老鸹叨”确实最好喝,有一种清冽的甘甜。
确实如姥爷所说,不同的品种有不同的口味。面黄蛋哄柿的甜,醇醇的比较悠长。牛心顶的甜,有甘蔗的味道。鳖盖柿的哄柿特别稀溜,咬破个口子,叽溜溜一口气就能吸干。
柿子的另一大吃法是漤成漤柿。就在煤火灶边栽一沙罐,沙罐着半罐子水,把柿子放进去泡,就叫漤。漤上三天两天,就能吃了,又脆又甜。什么品种的柿子,都可以漤了吃。由此,我和同伴们尝试用河水漤柿子,把一兜柿子泡在上学路上的小河里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泡上四五天,漤出来的漤柿居然比温罐里漤出来的柿子更脆更甜。
——《老家的柿树》
红薯曾是农村人的最爱,烤红薯曾是我的最爱,我对红薯的感情就是产生于烤红薯。
我曾不止一次地观察过烤红薯的过程。一个老式汽油桶大小的圆桶桶,里里外外都糊上厚厚的泥巴,就是烤红薯炉子了。里边环绕着重重叠叠地摆上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薯,炉子底下烧的是炭,炭火红彤彤的,一股子炙手的热气升腾而出。可根据红薯皮的颜色来判定红薯的内在品质,表皮白里透红,个头大大的,是红瓤,烤出来的红薯号称“一包蜜”,甜得过瘾;表皮红红,细而长的,是白瓤,烤出来的红薯叫“噎死牛”,干面干面的;表皮颜色介于二者之间,品质也介于而这之间的,叫“老婆儿面”,意思是即使老婆婆吃也无妨,不会甜着你,也不会噎着你;有时还会有一两根“老日头”——老日就是百姓对日本鬼子的俗称了,那是照顾顾客特殊的需要了,样子不好看,味道也无从品尝。
——《烤红薯飘香》
我喜欢喝羊肉汤的喝欲,确是从羊肉汤的做法上来的。小时候,爷爷带我到出钧瓷的神垕街去赶集,随后带我去喝羊肉汤。
掌柜的是一个胖罗汉似的粗壮汉子,圆圆的脑袋给人以很深的印象,肩上搭一条油糊糊的蓝布巾。胖罗汉往火上放上铁锅,锅鼻子朝着自己,火苗又从铁锅周围升腾而起。胖罗汉一边从一条羊腿上拉下一片肉来片着,一边扭过脸来和爷爷搭讪,铁锅很快烧红了。胖罗汉用锋利的铁勺砍下一些白糊糊的油脂放进锅里,白糊糊的油脂呲呲喇喇响着化成了清油。生羊肉放进锅里,一声暴响,胖罗汉用他那锋利的勺子搅和几下,衬着一块黑得发亮的抹布把手伸进火里,端起铁锅耍杂技似的把肉簸起来又匀匀势势地落进锅里,放进些佐料,又拨楞几下,舀大半铁瓢白白的肉汤倒进锅里,一片白雾噗的升腾而起,锅里的白汤边上立即泛起一圈白泡泡,接着就咕嘟嘟地滚开了。
我的食欲被胖罗汉的一系列表演激发了出来。
——《食之乐》
窗外的石榴树上,结了一个比石榴还大的蜂房。抬眼望去,几十只蜜蜂嗡嗡嘤嘤不啜地劳作着,蜂房也像石榴一样慢慢地成熟了。
不知怎的,我竟对蜂房里那黄黄的蜂蛹动了食念。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吃过的。我怕蜇,一只小小的野蜜蜂就会使我疼痛难忍。疼痛过去了,逢了雨天,还会钻心的痒。妈妈说,被蝎子、马蜂、蜘蛛、野蜜蜂等等毒物蜇了,最有效的止痛办法,就是把毒物砸成肉泥糊在伤口上。防止雨天发痒的最好办法,就是吃蜂蛹。前者试了,并不见效,还照样的疼,也并不见轻。这种办法,从治疗角度讲,是以毒攻毒;从心理角度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疼痛虽不见轻,心想已把这家伙砸成了肉泥,还能怎么着?后者试了,却直觉得好吃。虽有一些浅浅的歉意,但浅浅的歉意很快就被美味的诱惑掩盖了。据说凡是蛹,营养价值都是挺高的。现在看来,未免有些报复的残酷。
——《食之趣》
春节前,老百姓就会在年二十几接到通知,以生产队为单位,几月几号就是年二十几那天,到供销社去割肉。
临走时妈妈一再交代我,一定要割上肥肉,要不平常就更没油吃了。我问要是割不上肥的该咋办?妈妈说那就再排一次队。
真的是怕啥来啥,我毫不容易排到跟前了,交上割肉的条子,营业员给割的肉居然肥的很少。我央求他给割点肥的,他毫不客气地说,都想割肥的,瘦的我卖给谁?我只好退到最后重新排队。
再次排到跟前,肉架上的肉已经不多了,肥肉大都被割走了,买肉的对我已经有了印象,给割的肉只是比上次多少好了点。
十几里的路上,同伴们纷纷夸耀自己割的肉肥,我心理像塞了一把草,扎扎的。
——《我想吃肥肉》
好可怕的三年自然灾害!
那时候,几乎所有能进嘴的东西,人们都吃了个遍。毕竟是春天了,草木萌发,可吃的东西逐渐的多了起来。然而,可吃的代价毕竟却也不小。槐树花是好吃的,但太少,人们总是连槐树叶子一块吃。这时的吃,又不像平常那样煮熟了先用清水泡,泡够一定时间再吃。往往是一煮熟就迫不及待地拿来吃。结果,和我年龄相差无几的六叔一夜之间,脑袋肿大了许多,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肿得没有了,看不见路了,全家人紧张得不得了,派出几路人去请医生。医生说是食物中毒,槐树叶子毒性不大,不要紧的。说也奇怪,两三天后,六叔的头果然不肿了,虚惊一场。
——《饥饿的回忆》
我是上初中时才吃根达菜的,此前,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美味的蔬菜。
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学生,全都重复着一个生活模式——周六了回家去带一周或两周的干粮,周日便一个个背着干粮回到学校。所谓干粮,都是家里烙好的馍馍,薄的,稍厚点的,一沓一沓的。到了学校,在寝室外拉起一根绳子,把馍馍晾成半干。一日三餐,都计算着所带多少张,拿出两三张来,掰碎,洒上家里带来的食盐,用开水泡开,稀哩呼噜就吃光了。
学校有食堂,供应馒头——我们那里叫蒸馍、炒菜和稀饭。
我们这些吃泡馍的学生,最奢侈的享受就是一周之内,能吃上一两次根达菜。根达菜是用荤油炒的,吃起来绝对是人间美味佳肴,叶子绵软,梗子脆爽,虽无炒肉那样耐嚼,但也有打牙祭之快感。再就是少,一次也就是打一分钱的菜,就是一筷头,来不及吃就完了,其美味就只能回味了。
——《好难忘的根达菜》
福建老乡们关于饺子的另一种说法,带给我的就不仅仅是感动而是激动了。他们这些早已成为渔民的中原人,时不时会有人害上一种怪病,茶饭不思,浑身倦懒,药石无效,日见羸弱。村上有经验的老人就让其家人包饺子给他吃,竟然不药而治,又生龙活虎一般。据老人说,当初祖先们移民来时,由北方到南方,好多人都不服水土,就得了这样的怪病,有人奄奄一息时提出想吃饺子,出人意料地是吃了饺子后,病人身上居然有了劲,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于是后来,饺子就成了治疗怪病的灵丹妙药。
简简单单的饺子,在已经客居他乡、落地生根的乡亲们中竟有这样丰富的乡情,这样藕断丝连的牵连,怎能不令人动容、感慨?
——《好吃莫过饺子》
我吃过的最贵的宴会,是总设计师南巡后1992年、随省乡镇企业考察团考察珠江三角洲时广东中山市政府的招待宴。一条苏眉鱼分两道上桌,鱼头是2300港币,鱼体是1500港币。作为北方人,的确吃不惯鱼头,但鱼肉的确十分鲜美。也就是说,一条鱼价值3800港币。须知当时港币也是中国大陆十分看重的货币啊,对人民币是100:112。
还有一道海洋沙虫,时价3500港币。就单盘菜肴而言,算是最贵的了。一个不怎么大的盘子里,一层表面烤得金黄但分量不大的餐点。
一路陪同我们考察的广东省乡镇企业局的叶姓处长介绍说,沙虫贵就贵在量少,每年的五至八月的初一、十五才有,说一年之内只有十次捕捞机会,并且有时多有时少,就是在香港,也是相当稀罕,每当捕捞日子,高档酒店的生意就格外红火;贵就贵在质优,绝对的高蛋白低脂肪,人对其他海鲜的吸收大都在97%,只有对沙虫的吸收是100%。
——《难忘美食》
十五年前,我去河南泌阳采访一位下岗后到山区创业的女工,这位下岗女工承包了一个名叫闯王寨的山寨开发。
我感兴趣的不仅是山寨不久的经济效益,还有员工们的生活。除了工资,员工们还有两项重要的收入,卖鸡蛋和卖野兔。封山多年,山上蚂蚱成群,随便用枝藤条一甩,轰地飞起一片。蚂蚱是鸡子的美食,吃惯了蚂蚱的鸡子,连麦粒、玉米粒和玉米糁都不吃,母鸡一天下两个蛋是常事。员工们在鸡笼里安上电灯,晚上开灯照射,不少母鸡一天会下3个蛋。员工们们说,由于母鸡都吃蚂蚱,所以鸡蛋也特别好吃,更有营养。我们下山时,热情的员工们非要我们带上一盒子鸡蛋。回到县城晚饭时炒上一盘,黄澄澄黄得发亮,衬以小香葱,鲜香扑鼻。
想想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喜欢吃炒鸡蛋?一是鸡是土鸡,一是土鸡大都吃蚂蚱和地里的小虫子,那叫一个香。烙馍卷炒鸡蛋,成了我一辈子的喜爱。
——《回味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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