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撒谎,好多年前读王小波《花剌子模信使》一文我就产生过倾诉欲。昨天见到两位朋友在讨论一个人撒了谎还可不可信,我又捡起了那份倾诉欲。
如花剌子模国王对待他的信使一样,因为他只善待带来好消息的信使,却杀掉带来坏消息的信使。那么为了保命,信使便只好撒谎。王小波举花剌子模国的例子,其实也证明这位先师对本国的掌故不大熟捻,不然完全不必舍近求远找一个读起都拗口的国家。隋扬帝唐玄宗都干过这事,所以这两个帝王时代就盛产祥瑞。整天是好消息包围着他们,也就是说臣民们变着法儿撒谎逗他们开心,结果最大的坏消息来了:他们的帝国完了。
古代献瑞祥其实不需要科学逻辑,什么河洛献图,地产神石,天降凤凰,山出麒麟。。。都没有自然科学知识,好骗得很。但民国泊来科学之后,一些所谓大知识分子还相信亩产十万斤的祥瑞,这就有些更让人匪夷所思了。有好事者作过计算:按这种产量,一亩地产出的谷铺在地里可以厚达二十厘米,而这个高度差不多就是禾苗的高度,也就是说,禾苗要产出这样的产量,必须做到如下两点:第一,无叶无空隙,根部以上全是谷粒。二,这样层层叠叠无空隙的谷物生长法是如何产生光合作用的。
懂科学的知识分子很多,农业专家也不少,亩产十万斤还是见诸于报刋公行于世。外人肯定把它当成了笑话,而我们却把它当成了一项足以夸耀的伟大成就。撒谎者为什么敢于编出这样的谎言?正如皇帝为什么能穿上一丝不挂的新装?当花喇子模信使带着皇上的使命从产出稀疏的田间考察归来,为了保命,第一个信使扭扭捏捏随便造了个三五千亩产的数,得到了奖赏,后来的信使就放开了胆,十万亩产还不是颠峰之作,还有三十万的。当皇帝穿上这件国泰民安的新装之后,信使们更安全了。因为中华帝王术有一条金律:英明神武莫过于圣上,圣上能被蒙蔽吗?假如承认圣上被这种毫无逻辑的谎言蒙蔽,岂不是证明圣上非但不英明神武还智商堪忧。所以,皇帝穿上新装之后,那两位骗子是揣着金币施施然安全离开的。
综上,愚以为,如果撒谎是为了活命,这些撒谎者不应该受到道德上的谴责。也不宜给他们盖上“永不可信”的烙章。如果环境奖励带来真实的好坏不论消息的信使,而严惩撒谎媚上的信使,那个时候才能出动道德谴责功能。才适宜打“永不可信”的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