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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那些知青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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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知青们(3)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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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15 08:0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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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知青们(3)

  站在昔日曾经不知道多少次登上的那个曾经的家屋后的那道山梁上,我凝神远望,看到的依旧是青山郁郁,看到的依旧是草长莺飞,但是,我看不到昨天,看不到往昔。几十年的时间之后,这里居然荒芜成一个寂静的沟堑,几十年前那段岁月里带给它的繁荣,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残垣断壁,寂寞无声的诉说着那个并不久远的时代,那段并不久远的往事。

  沧海桑田,白驹过隙,或许这里原本就属于那片苍郁的大山,就不该去搅动它的寂静,它的本色。早已经找寻不到那场山火后的痕迹,几十年照样催生出一片郁郁葱葱,或许只有记忆深处那片蔓延的火,那片刚烈的火,才能烧光记忆深处的荒芜杂草,让人生有着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的无奈。

  不要再追问我,这到底是一部小说,还是一段故事,活着是一个回忆录,它或许什么都不是,或许什么都是,但是,作为作者的我,唯一的希冀是如果你能在这里找到你青春的影子,能同心感悟那个时代,这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秋林死后不久,村子里的青年点就撤销了,据说是所有的知青都被他们父母的企业招做家属工,于是,有关这些人的命运的故事,在我这里戛然而止,我不知道他们去了何方,但是我相信他们是带着青春的茫然和遗憾,带着青春的激情和失落书写了这段历史的。

  我依然在等待着招工企业通知的来临。无聊的日子,就跑到山后的青年点去看那些知青,他们当中已经有人陆续回城,有的是接替了父母的班,有的是抱病,也有的是干脆回城就不回来了。

  乡村的生活是很艰苦的,白天要干强体力劳动,吃的是地瓜干稀饭,肚里没有油水,整天心里发慌。晚上没有电,农村人一般也不点灯。男人黑黑的一排蹲在墙角吸烟,有一句没一句讲些不相干的话,女人就着黄豆大的油灯做些家务,孩子三五成群在黑暗中出没,玩一些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游戏。知青刚到农村时还有一股新鲜劲,时间一长就逐渐沉闷起来。恶作剧是知青们经常做的,而在面对饥饿的时候他们选择的那些手段也算是花样百出。

  期间发生了一件据说震动了这个县所有知青的大事,在几十里外的另一个青年点,一个为了回城的女知青,被禽兽的大队长糟蹋后,并没有给她开出回城的证明,绝望之下,这个女知青喝下了敌敌畏,死的时候,身上还有三个月的身孕。

  被困顿的前程困扰的知青,在那个时候,就像一个火药桶,一旦遇到火种,必然要爆炸,而一旦爆炸所产生的振荡力和连锁反应是相当可怕的。文革后期,我看到了大量的描写或者叫回忆那段知青岁月的文字,其中有很多篇幅都是讲述太多的女知青,在那个畸形的年代里,失去的不仅仅是贞操,更失去了她们对人生的希望。

  那个年代最不陌生的词汇就是“串联”,这几乎是一呼百应。知青们暴怒的打着“为死去的姐妹报仇雪恨”的白布黑字的标语,开始慢慢聚集,那时候每个公社也都有百十号知青,这种力量一旦汇聚,而且是充满着冲动和愤怒,后果可想而知。

  县里开始布置各个层面的劝阻解释工作,并以很快的速度将那个禽兽不如的大队长逮捕,并迅速的判处了无期徒刑。但是,这已经不能扑灭知青们聚集起来的怒火,他们的目标也在转向,他们开始要求回城,要求离开。后来我在一些文字上看到几乎是相同的时间里,云南农场的上万名知青采取了罢工请愿的方式,要求结束这段生活。这场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之后,尽管没有下文,因为这可不是一个县,或者一座城市所能决定的,但是,它引起了一场规模空前的知青大逃亡,很多青年点都“关张”,大批的知青涌回了城市,一时间成为城市里最头疼不已的社会问题。

  知识青年,从时间跨度上说,几乎跨越了三十多年,一个庞大的群体,服从某种需要而被人为地遗弃在农村,在边疆,如果说五十年代的知青们“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是对共和国的热爱和纯真,是一腔升腾的热血,那么文革中后期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完全就是一种政治的需要,或者是政治家规避风险和冷酷的社会现实而采取的一种很拙劣的措施而已。这种政治需要,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他们被政治需要冷漠的抛弃到他们陌生的农村,强迫着接受另外一种生活。

  村子里的知青们撤点的时候,我们都去送过,他们之中最长的也不过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但是,他们和老乡们之间的感情确很深。那些不知道丢失了多少鸡鸭鹅的乡亲们,甚至没有丝毫的怨恨,他们用一种大山一样的情怀宽容着这群茫然的年轻人,临走的时候,照样拿出了山核桃,榛子,山蘑菇,山梨当作礼品,送给那些知情。而且让我十分惊讶的是,每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依然能说出那些知青的名字,熟悉的就像自己的亲人。

  秋林的墓地就在距离青年点不远的那座小山包上,向着山垭口,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那个垭口会倾泻出第一缕阳光,那阳光会照在秋林的坟墓上。青石的墓碑,简单而冷酷,上面凿着“知识青年秋林之墓”几个大字。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获得的最好称谓“知识青年”。

  墓地上早已芳草萋萋,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早已经在这里睡了几十年。那曾经是一个阳光的青年,他本来可以不永远的睡在这里,当那把冰冷的枪刺刺穿这颗年轻的心脏的时候,我们还要去叹息人生怎样的无常,生命如何的脆弱么?这个世界注定写满残酷,因此,秋林的死是一种“意外”,但是,也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定数。血确实是热的,但是无辜流淌的血再热也只能留下无限的痛楚。

  2002年我出差去陕北,那是我第一次去黄土高原,看着沟沟坎坎叠嶂的黄土,耳边响着范琳琳演唱的那首大气长风的《黄土高坡》,在我的要求下,我的朋友带我去了他陕北的家,住了一夜的窑洞。那口窑洞,据说是当年知青住过的,我几乎没费力,就在窑洞里寻找到一些知青当年留下的痕迹,在一面贴满了报纸的窑洞壁上,我看到一张泛黄的报纸上,清晰的写着一行小诗:

   下乡插队四年整,
      倒贴工分肚皮空;
      一腔热血化冰水,
      老子在此了余生。

  上边还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些信天游歌词:山丹丹花开一片片红,哥哥我想你月在空。沟坎坎牛羊在撒欢,哥哥我念你一百年……

  窑洞外,月上中天,高大的杨树,高大的柿子树,把影子斜着投在地上。我不知道那首小诗和它的主人人生的故事,但是我知道,曾经的热血激荡,曾经的豪情万丈。

   在九曲黄河的上游,
     在西去列车的窗口,
     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
     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

  一样的青春热血,不一样的人生故事。

  每一个人注定这一生要在一种生活圈中,这个圈子里,或者是围绕着这个圈子的,基本都是你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熟悉的环境。这个圈子的培养,或许是在一种自觉不自觉之中完成的。我的一个曾经当过知青的朋友,在县城开了一家“老知青农家乐”,如今据说已经是顾客盈门,每天都人流如织,而到这里就餐的人,除了同代人,能在这里温习或者叫回顾往昔以外,还有他们的下一代,那些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的青年人们。他们的父辈们在像他们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走入了广阔天地,已经学习着农家活,所以,当他们用新奇的目光看着饭店厅堂里摆设的农具,墙上挂着的老玉米,红高粱,以及院落里那架辕杆早已经磨的发出一种木质特有的光泽的马车架,以及那盘沉寂的石磨的时候,那是一种时代的生疏感,难以沟通,难以抹平。

  在走进工厂后的很多年,我有很多工友都是从青年点知青走出来的,他们对那段往事的刻骨铭心,对那段岁月的难以释怀,让我觉得人生注定有一些你永远忘不掉的东西,何况那东西和青春有关,那一定更是烙印一样的记忆。

  一个工友给我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他所在的青年点的日子实在是太苦的,而农活的繁重,早已经让他们衣衫褴褛,为了能有一件体面的衣服匹配他们的青春,有的伙伴不得不求助于家人。他曾经回城探亲的时候,带了一个同青年点的同学的心愿给他的父母,那就是希望家人能为他买一套秋衣,外加一双布底的板鞋。而这个同学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只有他父亲一个人支撑着那个家。当时也算是家徒四壁,生活的困顿可想而知。当听说大儿子要买一套球衣和要一双布鞋的时候,这个父亲勃然大怒,他对着我的这个工友说:“你看看我这个家还有什么?你告诉他,要秋衣,他要他妈的臭X。”骂完这个父亲号啕大哭。

  我曾经走遍了当时我所在的那个公社大大小小十几个青年点,也看到了他们的艰苦和乐观。在烦闷的农活间歇,他们依然有着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方式。在大山深处的那个青年点,不到十个知青,他们要走出大山至少需要大半天的路。在那里,有一个知青留在那里的小学校至今,我和伙伴们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不折不扣地融入那座山的生活。他的同学们多少次让他走出大山,回到城里都被他婉言谢绝,理由很简单:我离不开这里,这里的孩子也离不开我。

  走进他的院落,那是用树木架成的栅栏,坚实而别有特色。他把院子收拾得很利索,他那个农村的妻子用山里人的质朴和热情招待着我们,为我们端来了山梨,榛子,山核桃。他的一双儿女早已经走出大山,已经成家立业。院子里活跃着鸡鸭鹅狗,猪栏里几头哼哼唧唧的肥猪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大山深处,电视信号接受有些困难,但是,他家的电视效果并不差,原来他把天线扯到了高高的山顶。

  他告诉我们他一九七一年来到这里,除了探家基本就再没走出这座大山。他指着山对面依稀可见的梯田告诉我们,那一排排梯田就是当年他和伙伴们修下的。多数时候他选择沉默,但是,我们听了一堂他给孩子们上的语文课,我们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种震撼。这座小学校不过二十几个孩子,但是,每一次考试都是全乡总评分数最高的,他本人也为此多少次荣获“优秀教师”的称号。从七一年至今,几十年过去了,他已经彻底的改变了自己,把自己真正的融入了这片土地。

  公社所在地的那个最大的青年点,经历了那次全县范围内的串联之后,大部分知青都会城里了,他们宁可没有哪座城市合法的身份证明,也要选择回归。留在大点里的几个老资格的知青基本也是无所事事。

  因为他们经常去父亲单位领取食品,去的次数多了,就和那些医生护士们熟悉起来,而他们之间也注定会发生许多故事。那时候,父亲单位下面有一个卫生学校,这个卫校很多女孩子和知青们之间都有着一些情感的纠葛。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笔墨去界定那个时期知青们的爱情,他们当然有爱和被爱的权利,他们也应当享受爱。但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首先不敢公开自己的爱,而且这种爱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经常会以一种悲剧的结局收尾,更谈不上享受爱。

  秋林死的那天,有一个女孩子几次哭晕倒在秋林的遗体边,知道的人悄悄地说,这个比秋林大了半年的女孩子是秋林的女友,那完全是一种切肤之痛的生离死别。

  在医院卫校的一个女护士和一个知青的爱情终于没能进行到底,让这个年轻的姑娘几乎选择了轻生。

  文革后期,国家出现的人才断裂,知识匮乏,与这场疯狂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尽管对此并没有官方确切的说法,但是,在失去了基本的权利之后,这一个诺大的群体之中,原本应当有很多国家的栋梁之材,精英之材,但是,在那个身不由己的时代,他们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和选择。他们把青春留在了黄土地,黑土地,留在了草原,留在了边陲,然而命运却以残酷的手法,玩弄着他们无法安放的青春。这永远不是一幕喜剧,它从开始到落幕都始终充斥着悲剧的色彩。他们什么也没改变,热血和青春却遗落在那里,所以,试图用“青春无悔”去掩饰那个时代的荒唐和无奈,就是一种自我安慰。

  泰戈尔有一句诗:“鸟儿飞过,天空不会留下任何踪迹。”一个人的经历并不是最重要的,在那些经历之间,我们依稀看到了一条曾经被描写的金碧辉煌的路,走过之后我们蓦然发觉,这条路满是荆棘,充满血泪,而这条路的上空注定要飘着叹息的微风。

  有些人和事是我们注定忘不掉的。即使是他们已经不在,即使是年代久远。但是,他们注定要被镌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无法磨灭,让我们倾其一生为这些人和事做两件事情——怀念或者是寻找。

  忘不了,那些知青兄弟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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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0-4-15 16:23 |只看该作者
有些人和事是我们注定忘不掉的。即使是他们已经不在,即使是年代久远。但是,他们注定要被镌刻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无法磨灭,让我们倾其一生为这些人和事做两件事情——怀念或者是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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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英雄是刻是碑上,有些风云是印在心上。
这文字真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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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0-4-15 19:15 |只看该作者
闲散兄文笔真是流畅啊,洋洋洒洒却没一句废话,那段历史虽然于我没有概念,但那一去不复返的日子却依然触动着每一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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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0-4-15 20:35 |只看该作者
回城后的知青,很多人生活也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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