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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我的微博起了个名字叫一个人闷着,不完全是因为我因为身居海外,没有人说话的缘故,也是因为我从小就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闷着。
我是在孤独中长大的。小时候爸爸长期在外地工作,妈妈因为解放前高中毕业,当时算是有学历,一开始被安排去小学教书,但是我妈妈管不了小孩子,别的班级上课,我妈妈满操场追学生回教室。后来就去教工人夜校扫盲班,夜校取消后,我妈妈就进了工厂当工人,管统计,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虽然干着干部的活,却是工人待遇,叫做以工代干。小时候,妈妈上三班倒,晚上我一个人在大炕上睡觉,我就把所有的枕头围着我摆一圈,做了个特别美的梦,梦见自己睡得好香,因为妈妈上班走之前,跟我说,自己睡一个大炕,睡觉会很香的。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和两个哥哥,还要上班,那时候的孩子的衣服也要自己动手做,忙碌的妈妈根本没有时间跟我玩。
我生在天津,长在天津,户口本身份证上的籍贯却是山西,老家人都在山西大同,只有我妈妈嫁到了天津,因为当时我爷爷在大同做生意,回老家去给我爸爸相亲,说了几家人,我爸爸挨家去看,有的老式人家,还让女儿坐在炕中间纳鞋底子。我爸爸当时是学生,我妈妈也是学生,我爸爸一看我妈妈的学生打扮,就选上了我妈妈。这在当时也算是新式婚姻,不算全包办。我妈妈听说结婚后能来天津上大学,就高高兴兴地来了,哪知道根本就没有大学的事,我爸爸在北京上完大学,毕业分配去了北京郊区,给我妈妈安排的工作是在幼儿园,我妈妈不愿意看孩子,就没有去,后来我爸爸又去了唐山,一直到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后才调回了天津。这样两个人就两地分居了二十多年。我也就在孤独中长大了。
我有两个哥哥,大哥比我大17岁,老三届最小的那届,参加过红卫兵串联,去过天安门广场看毛主席,最远到了上海,后来被我妈妈不放心叫回了家。大哥后来在上山下乡时,夏天在农村挖河,累了就睡在了通风的地方,过力受风,全身瘫痪。被人送回天津的家时,靠在被垛上,全身上下哪都不能动,看到了妈妈只能转了转眼珠子,表示还认得自己的妈妈,心里面都明白,就是不能说不能动。虽然后来治疗好了,但是却也落下了小腿无力的后遗症,走路毕竟跟正常人不一样了。大哥的生日是阴历三月初三,他病退在家的日子,我就不去幼儿园了,留在家里,他给我做饭,他爱看书,也经常给我讲故事,他说他是天上的童子,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打碎了一个碟子,王母娘娘罚他下来到人间受罪。我还记得我坐在板凳上,大哥给我编小辫的样子,但是比我大了17岁的大哥,跟我是玩不到一块儿去了。我已经有10年没见我的大哥了,他不知道老成了什么样子了。
二哥比我大可能是八岁,夭亡,那年我刚上小学,记得放学后,家里很晚了都没有人,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出去进来好几次,终于盼得看见自己家里的灯亮了,赶紧跑进去,却看到全院子里的人都在我家,妈妈一个人坐在炕沿上哭。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二哥,因为小,家里人也没有让我去火葬场。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从来也没有也不敢问过,只从大人的嘴里听说,二哥在学校做课间操的时候,被后面的同学做踢腿运动时踢了一脚,回教室时就倒在了楼梯上,一直到老师来上课时才发现,等送到医院时,已经太晚了。我对我二哥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多少年来我偶尔会幻想一下,如果他能跟我一起长大,我还会不会觉得孤单。
来到加拿大,嫁了个老外,孩子们出生,做洗礼时,我也跟着接受了洗礼,信了基督。每当祈祷的时候,我总感觉二哥在天上看着我,也许我们将来还会在天堂相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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