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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芳紫陌 于 2011-1-24 17:28 编辑
(看到年劫想起了这篇旧文,贴来一乐。)
又到年关,做为与债务有关连的人,都会称做“年关”。可在这以反其道而行之的社会,有句话说得好:欠钱的是爷爷,要钱的是孙子。虽是债权人,却比债务人更觉此关的关口难过。可“少心无肝,傻大姐一个”(母亲语)的我竟在刚出校门时,就体验了一把现在版的黄世仁!
初入公司,因暂无岗位安排闲了几日,班上看闲书被老总捉住了,大家都忙就你闲着,一气之下,安排我与公司一愣头青小伙子,去一个体老板那里讨一批钢材的款子。
小伙子大吹;“有我,你只管拿钱就是了”我窃喜,还天真得认为,老总是镇唬我吧,有这个小伙子哪还用得着我,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拿钱还不一定拿得动呢!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五月,天气好的不能再好了,我穿一件淡粉色连衣裙,骑一粉色公主车,肩背白色休闲帆布包,包里还装了未看完的小说;因为那小伙子说了,出来的时间就有我们自已做主了,讨了钱先不急回公司,去海边玩玩。我那个高兴呀,在公司那几天可把我给憋坏了,本来我也是贪玩的主,这下可随心所欲了。
小伙子还说了,到时候他钓鱼来烤给我吃,我看小说玩个够!听他这么一说,那个憧憬呀:躺在沙滩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着喜爱的美文,嘿!这可比在班上工作强多了。讨债也不错呀!
俩人一路说说笑笑骑车来到一个堆满了煤炭,钢材的大院子,院北边一排平房,门卫的老大爷在看报纸。小伙子带我直奔老板办公室,老板正与一帮人在谈事,看我们硬生生地闯进来,脸上显出愠色,直问我们;“你们什么事?”
小伙子抢前一步说;“我们是XX公司的,我们老总派我们来拿欠帐。”
那个老板立马拉下脸来喊到;“谁欠你们钱了,出去。别在这儿捣乱。”
咦,这是怎么会事呀?我正纳闷他怎么不承认,那边小伙子却与老板吵起来了:“你想逃债呀你?没门!”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少给我装糊涂,赶紧给钱。”说着小伙子就要动武。
那老板喊到;“你想干吗?再不出去,我可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不给钱,我也不客气了。”说着小伙子就近抄起了一把椅子,可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小伙子还没抄起椅子来,人已被扔了出来,可怜我在人家的怒视下扶起小伙子狼狈逃窜!
回到公司,又被老总骂了个狗血喷头,把小伙子打发到工地上去了。然后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你能干什么工作?“语气里明显一股瞧不起的味道。看老板这架式,我的自尊心很受打击,从小还没人这么与我说过话呢,不行,我非拿出个样来给你看看!我也不客气,扔下一句:“我要回钱来再说!”
老总抬起头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我,我昂首阔步走出了办公室,可一回到坐位上,人立马蔫了,自己把自己逼上梁山了!
我怎么去要呢?同事们给了好多策略,找打手,找帮手,找门路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人生地不熟,这些我都不能做到。不过我听到了一个字;磨!怎么个磨法呢?同事说就是天天去天天去,一直去得人家啥时烦了,得!赶紧给了吧。说不定就给了。也没有其他好办法,我也就只好采纳这一并不高明的高招。每天去公司报了到就去那个大院“上班”了。
老板姓方,本地人士,所以经常的不到院里来。我们第一次去已让那儿的人对我们有了警惕,我再去已是不讨人喜欢的主了,没人理我。不过看我是小姑娘的份上,他们也不撵我,把我让到会客厅,扔下一句;“你在这儿慢慢等吧。“就一天也没人理我了。中午他们下班吃饭,下午他们来上班看到的还是那个拎着帆布包独坐客厅的孤独女孩。
我没有让时间白白在眼光发呆中悄悄溜走,而是让书陪我一同度过那段难堪的日子。一天,两天,在这里我看完了巴巴拉的《一个真正的女人---非凡的埃玛》,做了大半本的读书笔记。
可以说冥冥中,我竟选择了一本好书。从这本书里让初涉职场初入社会的我,让我那简单的大脑从时时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地明白了,原来社会是个什么样子,你要以怎样的心态去融入它,而不是对它要么逃避,要么失望继而沉沦。非凡的埃玛给了我生活和奋斗的启迪和感悟!这也让我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受益非浅。
天一天天的热起来,看完书的那日刚好是我在这个院里枯坐的第十天!现在想想好笑,我如打坐念经的尼姑,又如一个穿了隐身衣的人,没有和朗朗乾坤下的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在这个大院像一个影子一样飘来飘去。但有了书的陪伴,我竟没有一点落漠的感觉,反而因有了这么一大段寂寞的时光让我把书看完而暗自庆幸。
第十一天的上午我回家取新书,吃过午饭看到天阴得历害,似有暴风雨。很想偷一下懒,不再去毫无结果的枯坐,可一想到埃玛坚持不懈的奋斗精神,想想不能自己放纵自己,于是还是骑车迎着风去了。
走到半路一个花卉摊,天天在那里卖花草的大概看天不好,在大声吆喝所有花草半价处理。我老早就看上了那盆文竹,只不过盆是一级青花瓷,他要价很高,让我一时犹豫未买,现在可好了,我忙下车问价,合了心意,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
抱着文竹迎着狂风,来到大院,正好,关了很久的方老板的办公室此时竟开着门,我急忙奔了过去,可里边没人。我把文竹放茶几上坐下来等。若大的一个办公室,除了靠东西墙两组沙发,就是冲门一个一米多长的黑红色实木老板桌;桌上因老板很久不来,已落了厚厚一层灰,两个黑色的电话机子和我一样沉闷着,再无它物。
我在可惜着那个大桌子,若要是我的办公桌就好了,摆上文竹,书架,笔墨砚台……想着想着竟想念起我家中的小书屋家中的爸爸妈妈了,此时才感觉到了一股孤独的辛酸,鼻子一皱,眼里不由得就有了雾气,我这儿正要“下雨“,外面先我“哗---!”地降下了初夏的第一场暴雨,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沉闷的空气里忽然就满溢着一股土惺味,看门的老大爷进来了,打开灯,给我倒了一杯水,说;“姑娘,老板看你来就回家了,你还是回去吧。”然后摇摇头出去了。
我谢过老大爷,看外面的雨太大,心想看会书再走不迟。于是人又沉浸在书香中,伤感顿失。不知不觉天完全黑了,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感受到了侵肤的清凉!看着那瘦瘦弱弱,娉娉婷婷的文竹,不希望它受到损坏,那可是我现在的宝贝。于是我找了个抹布,把老板桌擦干净,把文竹放老板桌上,把包里的三本书也拿出来,放文竹的旁边,我象布置自己的书桌一样,这样摆摆,那样放放,陶醉在一种自酿的美好氛围中,完全忘了是为了不让雨水淋湿它们,明天一早赶过来取。等欣赏够了,才关灯关门头顶帆布包推车回宿舍。
人到家早已淋成了落汤鸡,感冒是在所难免了,可没想到的一躺就是二天,我着急我的那两件宝贝,硬是拖着软绵绵的身躯在第三天的上午去了大院。
老大爷看到我老远迎了出来:“哎呀,姑娘你可来了,老板都问我好几遍了,我说那天你淋雨回的家,老板都把我训了,怎么不给你雨衣。可当时我这儿的雨具都借出去了,真是对不住呀。”
我心里一热忙说没事没事,就去了老板那里,方老板正坐在老板桌后看我的书,文竹也好好的在那儿,似乎是有了这两样东西的陪衬吧,我感觉今天的方老板,一个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竟温和儒雅了许多。
我轻轻喊了一声方老板,他抬起了寸板头,锐利的阔眉大眼看到是我竟带了一丝笑意;“噢,你来了,坐吧。谢谢你的文竹和书,让我这两天也受到了些文人的熏陶。”啊?我怎么会舍得把我的宝贝送人呢。听他如此说,心下着急,他不会以为我这是送他的吧?可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又怎么好意思要回来呢?我只有呵呵傻笑,心里可疼得不行。
“你上班多长时间了?”他又问。“有几个月了吧。”我答得有气无力,那文竹和三本书可是花了我上班这几个月的积蓄刚买的呀。
“你是不是生病了?”他听出了异样竟关切的问我;“看你没有那两天精神呀。”随即起身给我倒了杯热水,端到我面前,一时恍惚我想到了最疼我的哥哥,这么多天的憋屈和失去宝贝的无奈加上身体的不适、要钱的无果,让我竟控制不住涌上来的心酸,眼泪肆意横流,在他的面前孩子般大哭起来!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冷遇和委屈呢!不管不顾的我当时哭得可能惊天动地的。
只听方老板在那里不安地喊;“哎呀,怎么了这是,我已给你开好支票了。哎呀,这,这……”他一会给我递毛巾,一会给我递水,让我哭得他竟不知怎样做好了。我一听钱能给我了,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地,人也轻松了许多,眼泪不流了。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静了静心,忙问;“方老板,你真得给我钱了?”
“你---!真是一个孩子呀。给你。再不给你,你这哭法无遮无拦的,我可害怕呵!”看到我不哭了,方老板也长出了一口气忙把支票给了我;“可拿好了呀。”
我破涕为笑;“谢谢,方老板。那书你看完了吗?”一高兴竟忘乎所以。“啊?噢,看完了,你拿回去吧。”三本书都给了我,真是谢天谢地,我看了看文竹不好意思再要了,于是说;“方老板,你也喜欢文竹吗?那这盆就送给你了。不再打扰你了,你忙吧,我走了。再见。”说完就往外面跑,方老板还在后边喊“路上小心”!
啊!雨后的天竟这么蓝,空气竟这样的清新,花草竟这样的美丽,我快乐的象一只燕子,病竟全好了。冲门卫老大爷甜甜地喊了一声;“大爷,再见!”骑车风一般冲入了这个雨过天晴而明媚无限的城市。
噢!大海我来了,沙滩我来了,浪花我来了!
二零零七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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