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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体弱,父母亲经常带我来南京看病,要坐近两个小时的车子,再挂号排队,等看完病后,已近中午,往往就在街上吃中饭,这样,我对那时南京几个老字号的酒家印象特别深刻。现在这些酒家基本上凋零殆尽,剩下的也是苟延残喘,难以支撑,可当时在南京的饮食界里都是响当当的大牌子呢。
因为我爱吃面食的原因,所以对这些酒家领教的都是面食。首先说说“老广东”,父亲幼时在十中上过学,吃过“老广东”的馄饨,印象极好,常在我面前提及,而那时我对父亲特别的崇拜,(人好象都有这个阶段),父亲说好,那一定是天下第一,我也特别地神往。后来我们去了一次,“老广东酒家”在长江路一带的繁华地段,与大三元酒家隔街相望,店面感觉不是很大,两层楼,外观上是裸露的砖头,涂上一层近似咖啡的红色,效果非常独特。因为已近中午,结果被告知小吃只有在下午两点才开始有卖,我们只得怅怅而归。终于有一次,我们铁了心,一直磨蹭到了两点,当父亲端着热腾腾的馄饨走过来,我心中可想是多么的激动啊!我们吃了三碗,感觉非常好,因为父亲说好嘛。至于口味如何,我如今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奇芳阁”现在已被麦当劳占去了大半的店面,让人惋惜,当时可还是好好的,很大的一个店堂,人多得要命,听父亲说里面出名的是煮干丝,听一个伯父也讲过这里面有个绝活:切的姜丝能够穿针!我们叫了些干丝、菜包子和两碗牛肉汤。或许我们不会品味,感觉一般,牛肉汤更差,就是用牛肉粉兑白开水的!价格还很贵!
相比之下,“三星糕团店”给我印象很不错,最爱吃里面的凉面。时值盛夏,进了店门,那时没有空调,里面屋顶上几个大吊扇呼呼地转着,下面人声鼎沸,那时的规矩是先买筹子,再端菜,找桌子、端盘子全得自己来。凉面有许多种:排骨、大肉、拆烧等等,凉面吃到嘴里,软滑香酥,口感很好,不过后来听人说,三星糕团店的盖浇饭才是他们的拿手绝活,可惜我们一直没有吃过。
“鸡鸣酒家”我们心仪已久,听说里面的小笼汤包是一绝,不过好象也是要等到下午两点。在二楼上我们坐下,感觉光线不好,不够通风,但一心想着吃的,也没在意。汤包端上来了,让我惊讶的是这汤包没有收口的褶痕,浑圆一个,真想不到它是怎么包的。听说卓别林吃中国元宵很搞不懂馅子是怎么进去的,让一边的梅兰芳笑爆肚皮,想不到我也碰上这样的困惑。直到最近吃了尹氏汤包才发觉原来包子是底朝天放在笼屉里,收口在下面,蒸熟后已不明显而已。包子很好吃,很鲜,只是感觉有点偏甜。
“小上海”的小笼包也很好,现在一般的包子一味讲究皮薄,结果,蒸熟后瘫在笼屉上,显得神寒形削,提起来更是不成模样,相比小上海的包子,皮薄而有韧劲,端上桌来,一个个浑圆饱满,法相庄严,汤汁极多,味道鲜美。
“同庆楼”在新街口闹市区,靠着“三星糕团店”,生意好得出奇,我去过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高中时几个同学来南京春游,在同庆楼吃午餐,当时连我在内只有三个男生,女生有七八个之多,我们要了些酒菜和几盘水饺,菜上齐了,我见女同胞多,想显示一下绅士风度,迟迟不肯动筷,只顾喝酒,哪知才呷了两口酒,定睛看时,桌上已杯盘狼藉,所剩无几,再看几个女同胞,一个个手里拿的是鸡大腿、鹅翅膀和鸭头在大快朵颐。什么淑女?简直是饿狼!!我气急败坏,也抛去顾虑,原形毕露,往剩下的几盘水饺痛下杀手!!一时间眼睛如吊线,筷子如射箭,水饺甩流星,一番风卷云残,一扫而光!!饱腹之余,觉得这水饺的确不错,饺子是用机器包的,不大,几乎一嘴一个,且汁多味美,让人齿颊留香,“同庆楼”水饺并非浪得虚名。
鲁迅说过最好看的戏是儿时看的社戏,那月圆之夜,乌蓬船上烧煮的罗汉豆是最好吃的豆子。这些往事已渐行渐远,遥不可追了,但我相信它们依然都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的角落里,回忆把它们保存的永远新鲜如昨,馥郁芬芳,弥久愈新,真希望有一天我能重新跨进那吵杂的店堂,不太热情的服务员在我看来是如此和蔼可亲,拿起那带有缺口的汤匙也总感觉情趣盎然,壮年的父亲坐在我旁边,面前热气腾腾的馄饨更是天下最美最美的食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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