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6-9 15:34 编辑
远去的嘈杂
到莫州古城墙上喝酒去。最早提出这个想法的缘由记不大清了,大概缘于酒桌上对古城莫州的一番议论,然而整日瞎忙,迟迟不能成行,使得这个小小的愿望历经两年的预谋之后才得以实现。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我自然没有那样的排场和气魄,身边只有尚书和盗墓贼。尚书善饮,嗜书,写一手好文章;盗墓贼好古,懂史,颇有儒家遗风。
时候已是暮秋,天空蓝得清彻深邃,微风如缕,阳光温柔,广袤的原野一望无际,平展展的麦田新绿如毯。站在城墙上放眼远眺,蜿蜒的千里堤树影如烟,莫州大庙的红墙绿瓦依稀可见;近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几片杨树林已是黄绿相间;城墙下一方水塘,波平如镜,云天倒映,水上野鸭闲游,塘边芦花飘雪,让人想起“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句子。
城墙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雄伟与森严,处处显露着破败与荒凉。几段并不连贯的土城墙上荒草凄凄,一丛丛酸枣树倒很是茂盛;风雨冲刷的断面上,层层夯土的遗迹清晰可见,仿佛历史的年轮一样让人伤感;随处可见的碎砖烂瓦,让人遥想到当年的盛景与繁华。
徘徊在古城墙上,眼前仿佛总有店铺林立商旅如云的景象浮动,耳边似乎传来金戈铁马刀剑碰击的嘶杀声,心中顿时涌起一种梦幻般的伤感和不知身在何处的惶惑。不禁自问:这里,就是被明代兵部尚书田乐称为“居九河之险,通八省之衢”的那个京畿重镇?这里,就是被金人称为“莫州城中三万户,葫芦淀上八千家”的那个繁华古城?这里,就是三国大将张郃的诞生之地?这里,就是中医始祖扁鹊的故乡?
久远的历史不要说了,北宋年间,这里地处边关,又是水陆要塞,因此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名将杨延昭官拜莫州刺史,除镇守莫州外,还把守雄县的瓦桥关、霸县的益津关和高阳的草桥关,与辽军相拒九年,后战死疆场。莫州人感其忠心,曾为杨延昭修建衣冠冢,当地人称“六郎坟”。
明惠帝建文元年秋,燕王朱棣举兵造反,建文帝下令平叛,百万大军数道并进,都指挥潘忠驻莫州,先锋杨松率九千人据雄县。燕王命部将张玉率军迎战,燕军夜渡白沟河,围雄县城,激战惨烈。潘忠自莫州来援,战败被擒,燕军遂占领莫州。后人称这次事件为“燕王扫北”。据《河间府志》记载:燕王扫北,“斩杀尤甚,民之生于斯者,十无二、三焉。”
明永乐以后,社会趋于稳定,百姓们得以修养生息,经济逐步发展繁荣起来。至万历年间,莫州已成为北方最大的物资集散地。两京御道穿城而过,北由十二座连桥到赵北口涿州直达京师,南经河间德州开封等地可到南京;大清河、赵王河、顺府河绕城而行,烟波浩淼的水面上舟楫帆影,号子连天。每年农历四月为莫州庙会,各地客商纷至沓来。商品琳琅满目,堆积如山,三街六市,摩肩擦踵,人声鼎沸,店铺林林总总,布蓬遮天蔽日。于是就有了“北京人全,莫州货全”,“天下大庙数莫州”的说法。
时光荏苒,物去人非,“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就在城墙上坐了,一时间三个人相对无言。还是喝酒吧,为莫州的英烈和先贤,为莫州曾经有过的繁荣和辉煌,干杯!
当年守城的将士们大概不会想到,他们为之浴血奋战的城池多少年后会是这番模样;当年步履匆匆精打细算的商贾们也不会料到,他们满怀希冀苦心经营的生存之地,如今会萧条冷落到如此地步;现在的我们同样难以预料,若干年以后的莫州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想着,心情竟变得豁达起来。回首历史的脚步,世间万物不过是过眼云烟,区区人生更是不足挂齿,就象沈从文先生说得那样,你可以忘记一切,但惟独不可忘记时间,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
说什么功名利禄,讲什么恩恩怨怨,一旦溶入岁月的长河,它们,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我们,又有什么东西不能够释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