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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眼前像蒙了一重黑幕,摸到手机一看:七点四十。整整睡了五个小时。想着天边有嫩黄的月亮,大概等待了太久,推开窗子,并没有,只有昏黄暧昧的街灯。
外面很冷,被窝很暖。
屋里的一切仿佛罩了一层蓝雾,影影绰绰,如水安静。如果此刻有鬼,我很愿意与之倾心交谈,如果投机,再毫不犹豫让他取走我的灵魂。
就让我如行尸走肉吧,阿门。
臆想归臆想,总会还原成无趣。
穿上衣服出门去溜达,街灯贼亮,夜色跟掺了味精一样,滋味俗气。
前面一个女人也在溜达,身材窈窕,屁股硕大,从左边扭到右边,又从右边摆到左边,头发上有枚蝴蝶发夹,熠熠闪光,翅膀上的水钻掉了两颗,一朵枯叶飘飘悠悠落在上面,犹豫了下,继续下落。是不是“贝多芬”呢我在想,紧走两步到前面一看,竟然真的很漂亮,于是有些失望。
两个老头老太,大概八十岁了,袖筒里拢了手,拖着脚慢慢走,老头声音温柔,絮絮叨叨,老太太并不搭话,一脸慈爱正经。
一对衣衫单薄的小情侣快步走过,女孩白帽长靴,帽子上的绒球一跳一跳,男孩微胖,头发高耸,皮肤雪白,左耳上有个亮晶晶的耳环。
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双胞胎,女孩,面容酷似,穿一样的衣服,一个说:“爸爸,我们老师说明天演出穿裙子。”另一个说:“爸爸,我明天不和姐姐一组唱。”爸爸对左边说好,对右边也说好。
水果摊前,卖水果的中年妇女讨好地笑,买水果的中年男人从裤子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钞,脏皱的纸币,看上去十分猥琐,说:“你少找了我三毛钱。”
不知哪家小吃店里飘出排骨藕汤特有的味道,纯正的香气,很刺激人的味蕾。
突然感慨,这些场景很温暖,活得这么琐碎真实也挺好。
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念旧,感恩,学会了人情世故,长一堆心眼,习惯了家庭的烟火气息,有点迷信,每天洗衣做饭,爱上动物世界和八卦韩剧,定期检查身体,觉得吃饱穿暖很重要。
预报说明天又要降温,可能还要下雪。想起当年,整整一个秋天不吃晚饭,省下钱来给那个人买名牌羽绒服,只为讨他的欢心,转眼,他穿了我送的衣服去怀抱别人。
那么寒冷的夜里,窗外下着雪,宿舍如冰窟,我哈着气,一针一线地织着围巾手套,后来,它们一一在另一些女主角身上出现。
曾经天真地想过,爱一个曾经的浪子,用手段去驯化他,温山软水,令他武功尽废。殊不知,浪子回头只是小说中的情节,现实中鲜有发生。
我对那个人说:“我是你女朋友吧?”
他说:“我有女朋友了。”
我说:“那我呢?”
他说:“你也是我女朋友啊!”
原来,我不过是他的甲乙丙丁之一而已。
那时,我还太年轻,虽然觉得委屈,但因委屈而生气、怨恨、哭闹、撒泼并没学会。也因为年轻,消耗得起,所以分外慷慨,那么容易就接受了既定的席位。说到底,也是眼光只有那么高而已。
那愚蠢的姿态,令我每次回忆起来都想冲过去煽自己两个嘴巴。
好在,都过去了,一年一年的冬天,都下雪,洁白、温润、容忍、宽怀,抚慰一切。
真美啊,请停留一下。浮士德临死前这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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