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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小女人显摆幸福的时候,说自己就像诰命夫人,不进厨房不事洒扫的,还有的像林妹妹,洗脚水打到脚跟前,饭碗送到手边……真替那些嫁给她们的男人担心,这是找了个娘还是养了个闺女呢?还有的女人说夫妻俩床上床下都合谐得像一个人,连红脸的事儿都不曾有过。羡慕,这等贤伉俪应该属于百年灵芝千年青花瓷之类的宝贝,生活中甚至小说电视剧里都是扯皮拉勾不断,泼油倒醋连连的,所以吵嘴打架的夫妻常见,而平心静气的伉俪难遇了。
曾经住过的大院,有几对小夫妻打架的场景就像葛优演的贺岁片,一幕幕的拉开来看,格外的轻喜剧。
有一对剩男剩女结缡的夫妻,女的超胖,人称蒋胖;男的奇穷,人谓徐生(誉其人穷志不短,清高之意)。俩人在婚姻这座围城面前,都属于久攻不下的溃兵,因同病相怜而相知,又因互有所短而相轻,所以他们之间爆发内战的概率比较高,战例也相当经典。俩人的闺女从嗷嗷待哺一直长到亭亭玉立,那场曾经爆发的轰轰烈烈的革命战争还是院内人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动人传说。
那天也不知为啥事俩人就动起手来了。蒋胖体笨如牛,行动迟缓,加上头发长胳膊短,非常便宜对手撕捋,因而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逼急了的兔子会咬人,被打急了的肥人会砍人,蒋胖转身冲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如猛虎下山的扑将过来,徐生一见泰山压顶的架式,先悚了三分,又见寒光凛凛的钢刀,更怯了七分,于是夺门而逃。只见那徐生抱头鼠窜,在院子里狂奔不休,蒋胖手提钢刀,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时间,整个大院是万人空巷,人们携妇将雏,都来围观这百年不遇的盛大场面。
院子里住着的书记、校长、主任、妇联的、工会的、政协的,各路人马齐扎扎全出来维持秩序。只是盛怒之下焉有理智,谁也不敢拦那杀红了眼的母老虎。只有我们书记急中生智,打开底楼一间仓库,等徐生狼奔过来时,大喊,“老徐,快,这儿来……”那徐生被撵得穷途未路,恨不得变个老鼠钻进地洞才好,这见了缝跟捡了救命稻草似的窜进来,“乒”的一声把门关严再拿两大棒顶住,门外立马传来刀砍在门板上的,密集的宛如剁饺子馅的“嗒嗒”声,夹杂着着蒋老虎声嘶力竭的咆哮,徐生和我们书记躲在门后,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若干年后,这对夫妻终于没到头。分手以后的蒋胖脾气改了很多,可算得上温柔了,而徐生也常来看她看女儿,俩人处得像好朋友,亲而不近。蒋胖其实还想着徐生回头的,可徐生大概是被那场残酷的战争吓破胆了,不愿再受二遍苦,遭二茬罪。
小张是我楼上的邻居,腊月的一天,在家洗澡,刚打好一身肥皂,正咕嘟嘟往外冒泡呢,煤气坛子断气了,于是在浴室惨呼,叫老公换气救驾。她老公正和QQ上一美眉聊得情浓意洽,哪舍得抽身伺候黄脸婆,只回了一句“没功夫。”
小张穿着半湿不干的衣服从浴室里蹦出来,嘴唇乌紫乌紫的,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冻的。铁青着脸二话不说,先一把扯掉了电源插头,跟断气一样来个冷不防,“我让你聊,”然后一爪子抓在老公脸上,登时,老公变成京戏上的丑角——花脸儿。从额头迤逦而下至颔谷,从左颧骨横跨鼻梁到右颧骨,出现五道绵长而幽深的爪痕,浅处只伤皮表,深处已绽漓漓血花。
老公猝不及防,被抓得眼冒金星,玉容变色,他狼嚎一声,跟触了电似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虎背熊腰的男人啊,把娇小玲珑的小张左手一拧右手一拧,跟麻花一样绞到一块,再轻舒猿臂将她一把拎起,挟胳肢窝下面,大踏步地走进卧室,像扔绣花枕头一样把她扔到床上,整套动作轻巧得猴子掰苞米。然后抡起蒲扇般的熊掌,狠狠地拍在屁股上,嘴里还数着数,一,我让你泼;二,我让你狠;三,我让你抓脸……
那老公伤在脸上伤在明处,虽败犹荣,脸上贴了五张创可贴,高调负伤,招摇过巿时引来无数女人同情的讪笑和男爷们怒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愤慨。小张痛在屁股上痛在暗处,虽赢犹败,表面上当然毫发无损,只走路时略有点蹒跚,可遭到院内所有人士同声谴责,女人们都怪她让大老爷们没脸见人,男人们则怨她打人不该打脸。
还有一对小夫妻是闻一多先生的老乡,湖北浠水人氏,男的姓陈,女的姓周。小陈矮点瘦点却力大无比,小周胖点高点还蹾实强壮,公母俩干起仗来颇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之旗鼓相当。
小周打架喜欢打个垒实过瘾的,烦的就是闲杂人等拉架扯劝,每每战火一触即燃的时候,总是把门栓先插好了,然后放心开打。男的使黑虎掏心,女的就玉足袭裆,一个敢上顶撕发,一个能下海揪耳,那阵仗恰如两条龙竞宝,搅长江翻大海;一对虎争食,奔翠岭撼青林。打到中途,不分胜负,小陈看看座钟,说,“下午还要上班,不打了。”小周也懂事,立马松手,一个奔脸盆跟前洗脸整衣,一个奔镜子跟前梳头抹粉,然后俩人并肩出来,穿过门外一群目瞪口呆的热心拉架人,没事人似的上班去了。
晚上回到家,关起门来继续进行那场没有打完的战争。只听见里面桌椅板凳“唏里哗拉”惊天动地的响。门外有好事之徒故意扯着嗓门喊“打麻将的来了,快开门。”跟俩牯牛正憋足了力气角顶角,分不出嘴来说话一般,里面传来喘吁吁又颤悠悠的一句“打…你妈个B,没看到正,正打架嘛。”
……
离开那座大院很久了,这些人的儿女也到了打架斗殴的年龄,那些打不死还打的老家伙们,现在大概都化干戈为玉帛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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