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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飘飘 于 2011-3-3 01:49 编辑
生活中没有对错,没有好坏,有的只是一幕幕的过往,一段段的经历。明明灭灭的各类风景,从从容容凝成深秋清清凉凉的霜花,不经意间染上我的鬓角和眉梢。于清晨、于暮霭、于喧嚣散尽处、于暗夜静阕时、丝丝入扣,姗姗而来。
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用了一大杯眼泪,厮磨着紧缠着让母亲带着去离家十几里路的小镇剧院看花鼓戏《白蛇传》。《白蛇传》的故事听外婆讲过许多次,听到白素贞被雷峰塔压住,每次都痴痴落泪。想她干嘛好好的长生不老悠闲快乐喝晨露吸清风的蛇仙不做,要去爱许仙那凡夫俗子,以至巍巍雷峰塔静困终生,守着和许仙那段短暂幸福的回忆,暗无天日的时光无穷无尽。尘世花开花落,云卷云舒都与她无关。如今,许仙凡体早化成泥土,灰灰湮灭,了无踪迹,那条美丽妖娆的白蛇,千年万年,依然卷缩在雷峰塔里吧?她悔否?外婆讲这个故事时的哀伤神情给我映像很深,但真人演绎我却从没看过,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是拼死也不会错过。
那时花鼓戏盛行,湖南花鼓戏剧团很有名,在一个地方总要演十几场。当日是最后压轴大戏。黄昏刚降下帷幕,母亲就做了晚饭吃了,和村里许多女人约了早点去,怕买不到票。那些长舌妇叽叽喳喳,十分反对母亲带我去,说我太小路太远,到时我会要她们轮流抱着,给她们增加负担。直到我哭哑了声音,母亲不忍,说我自己女儿自己抱,不要你们管。“抗战”胜利,我如愿以偿当了她们的小尾巴。
时日隔得太久,依稀只记得女主角不太好看,扮相也十分粗俗,大红大绿的裙子,脸上化着浓妆,腮红涂得太厚,与我想象中那妖媚清灵的蛇仙格格不入,心里便很失望。但故事还是原汁原味,想看看最后,白娘娘与许仙生生别离,被压雷峰塔,悲惨凄美的一幕,于是支撑着看下去。也许白日里和伙伴玩闹得太凶,要不就是来时哭得耗费了太多精力,台上还在如火如荼你方唱罢我登场,台下的我不知觉间竟憨憨睡着了。醒来时人声鼎沸,原来散场啦!我一时又气愤又伤心,找着母亲不依的吵起来,怎么能不叫醒我啊?心心想念的最后那幕就这样错过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年岁长后,我无数次看过诸多《白蛇传》的版本:电视剧、电影、越剧等,唯独花鼓戏版本再也没接触过,而且,再看时已没那时切切期盼的心情。只是到现在我还反感花鼓戏,觉得太通俗,不能入高雅之流,那些优美凄然的剧目,花鼓戏是如论如何也演绎不出那股味儿来。
那时年少,满脑子火热的理想主义,发狂的想当作家,暑假从学校回家,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熟视无睹,整日整日的窝在家里写长篇爱情小说,就连唐来邀我出去玩也拒绝,总是说:让我写完这篇,结束了就好好陪你玩儿。唐其实是我名义上的男友,比我大五岁,很温柔很英俊的大男孩,在乡文化站当干事,有点文采。一次很偶然的和我相识后,他让自己的父亲上我们家求亲,他父亲是乡党委书记,和我父亲也是旧友,两人一拍即合,恨不能当时就行嫁娶,只是碍于我年纪小,还在念书才作罢!两家虽未挑明,但结亲意向明显。那时,我还有粉粉的脸,清亮如星的眸,矜贵高洁而羞涩的心。对唐,我也是很喜欢的,脉脉含情,但不外露。
每次唐乘兴而来,扫兴而去,那落寞而失望的眼神,让我心里很是不忍。恰当时经常来找我的还有儿时闺蜜杏儿,是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她高中毕业后没再念书,闲在家里,百般无聊。于是央杏儿代替我去陪陪唐,那是心想:等我写完小说,我就会有充裕的时间陪他了。
初时唐还有怨言,慢慢的,也许是习惯了,他们竟然相处的很好,有时,也就不通过我,直接见面。
暑假快结束了,我十几万字的小说也只差一个结尾,我盘算着写完就投到《十月》杂志社去,余下短短几天假期,就和唐一起好好度过。那日清晨,唐来了,我高兴的告诉他我的计划,他沉默不语的看我,不似往日神情。踟蹰半晌,他说:对不起,晓晓,我今生不能娶你为妻了,我和杏儿已经好了,我要对她负责。晴天霹雳的一个消息。但那时很傲气,虽然心如刀绞,痛彻肺腑,还是忍着满眶的泪水,没让泪流下来,问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你爱杏儿么?他没有回答,只是痛苦不舍的望我,痴望许久,直到我的泪盈于眼睫,他转身走了。就这样,他永远走出了我的生命,那个疑问,今生至死我也找不到答案。我的泪终于一发不可收拾,毫无顾忌滴落在正准备结尾的小说稿纸上,糊了好大的一片,那些情情爱爱,浸透了酸楚的泪水。那篇小说,到现在还没结尾,而且,后来又连续写过好多部小说,都是无尾的结局。
那个夏天结束,我心中充满挫败和忧伤。我也终于明白,爱需要呵护和厮守。我知道唐在心里还是深深爱着我的,但确实就有那么一种缘分,只错一步棋,就挽不了狂澜,只能任逝水长流,错失终生。
“月到中秋分外明”中秋月圆,亲人团聚。可自那年我生命中最爱的人,我的外婆在中秋的前夜遽然离世,以后的每一个中秋,我心里总会有一丝哀伤和惆怅。外婆在八月十四日还吃了晚饭,晚上我和她通了电话,电话里老人家语音清楚,当听说我给她买了九如斋的月饼,准备十五日给她送去时,她还在电话里慈爱的笑着,一边喊着我的小名:湘湘,我的宝贝儿,还是我的湘湘对外婆好哦!我那时年近三十,可听着外婆叫着小名,喊着宝贝儿,竟如小女孩吃到了糖一样,心里喜盈盈甜蜜蜜的。那晚,想着第二日,外婆吃着我买的月饼,满足的笑成一朵菊花,我也几次从梦里笑醒。
早晨起来接到舅舅电话,说外婆去了。静夜悄悄的走向了另一个世界,走时,无人知晓,无人送终,接到电话我已不知道哭,心中浑浑噩噩,只觉得:世上那个最重要的人弃我而去了。赶到舅舅家时,外婆还未入殓,安详的躺着,面貌如生。我一遍遍轻抚外婆脸颊,一条条皱纹都包含着我曾经的啼笑嬉戏,偶尔,还有少女的执拗和清愁。感叹生死之无常,无声泪落,没有嚎啕,只是许多许多日子,还在无声泪落啊!
红尘万丈,情海深深。每一个我爱着、喜欢或欣赏的人,我都会很珍爱;每一段或长或短的情缘,只要彼此曾经真心,我都会很珍惜;每一次凝望或回眸的风景,都会存入心海,即使成为过往,都会觉得很珍贵。因为许多美好的东西,稍不慎就偷偷溜走了。就像错过的那辆公车,你使劲全力追过去,只看见黄沙滚滚,掩了双眸。
每日里,睁眼闭眼间,人间多少恩爱情仇、生离死别、悲喜苦乐在起起落落中上演、落幕、落幕又上演,你来不及参与,因为你还在甜甜的梦里,毫无知觉。多年以后你回望过去的岁月,才会知道,一觉醒来,浮世沧桑,风景不再依旧,人儿也不再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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