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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子,她有其他女子一般的平庸见识和丑丑的相貌,她妈妈那么尖啬,连她买回的排骨都不肯煮,因为怕费火。她虽然是和妈妈同住,却是一个人生活。
她每个月不过千的收入,除了给妈妈200块钱生活费还要被妈妈不停唠叨不够用之外,自己省之又省每个月要固定存下200元。她知道那200元的存款对女儿的未来连个零头都不够添的,但那是她做母亲的心,她不想自己从女儿的生命中消失,她希望自己还是对女儿有帮助的,尽管不能再每天搂着她睡,尽管不能再天天给她洗衣做饭,尽管不能想抱的时候就去抱抱。
每当女儿的电话打来,孩子喘息被听筒放大,就像飓风刮过她脆弱的心脏,她听说孩子开心就多一分放心,她听说孩子不开心就会从这一刻开始到孩子再次在电话里说开心的时候才会放下悬着的心。
18岁那年,她就进了合资企业,那是上世纪的90年代,新兴的合资企业非常吃香,流水线工人也是一个新奇的工种,累,但赚得多。在同龄孩子还在为学费发愁的时候,她已经可以每月拿到2000多块钱了,那时候的国企正处于集体不景气的状态中,很多40、50岁的人才能拿700、800块收入。所以,她虽然不聪明、没学历、长得丑,但却渐渐身姿体态袅娜起来,一副带着光环的样子。
但是本质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它决定了事物的最终走向,这说法有点宿命。
她有个姐姐,从小打到大,姐姐比她大两岁,更丑,还凶,其实都是一个家庭造就的产物。小的时候,她就经常被姐姐打,后来,姐姐先她一步进入了合资企业做线工,并很快通过婚介所认识了一个大自己近十岁的男人,那男人没工作,据说因为有人算命说他35岁有运,一直坐在家里等运。两个人胡八七地过着日子,很快生了儿子,成了她妈妈的宝。
在这样的家庭里,老二似乎更被人不待见,更何况在她妈妈的眼里,值得待见的似乎只有钱。她爸爸在50岁的时候,查出骨癌已经转移,疼得一个壮汉蜷成球跪在床上哼哼,最终挨不过才去的医院,只40多天就撒手去了。那个时候,她还在婚姻里,还愚钝地张扬着自己的幸福,却不知那早就不是她的了。她男人早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据说也不漂亮,但凶悍。
22岁的时候,她妈妈开始着急她的婚事,把她的照片往婚介所里送。那时还没有剩女一说,22岁也还是好年龄,不愁嫁的。与其说她妈妈希望她早点找个好男人,勿宁说她担心女儿在家吃了自己的白饭。就这样,她很快认识了那个人。他胖,胖到床要加固的,坐便要定制的,家里老人过世磕头时,竟一屁股顶翻一个边柜。他有钱,至少在她看来是,因为他给她买999朵玫瑰,带她吃西餐,并对这样那样的花销表示不足挂齿。他在她家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新手机,她也很自豪。
就这样,她嫁给他,跟他住在一间小独单里。不论怎样,她是幸福的,因为这是她的家,她有了在乎自己的人。
不知是不是在这样的婚姻中,她也会过分自卑,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应有的恩宠,所以她总是在家里战战兢兢,尤其是面对婆婆的时候。当闺女的时候,她见惯了母亲的自私却没从她身上学会为人妇的生活技能。她不会做饭,三十儿的饺子怎么也包不上,擀个皮儿还薄厚不匀,婆婆一啰嗦她就开始心里哆嗦。慢慢地,她就底气不足起来。
她不上班,每天就在家看孩子,但又照顾不好家里的每个人——或许这只是婆婆的说法或是她自己的感觉,就好像那家和丈夫都是偷来的。唯独在娘家人的面前,她是理直气壮的,尤其是在姐姐面前,她觉得自己这么幸福,终于有资格教育姐姐了,因为她生活得太过糟糕,无论是家还是孩子,还是老公,还是工作,无一是处。她指手划脚,另一个也不服气,所以两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姐妹亲情可言。有时甚至为了不见对方互相躲着。
终于,她的趾高气昂失去了依据,他名正言顺地宣布不要她了,任她搬出家里三亲四故地去求也没用。他的理由是他母亲实在不满意,而实质上是外面的女人逼得紧了。不管怎样,他不要她了,连他的家也不接纳她,似乎在他们眼中她向来就是一无是处。于是,她最终只能打点包裹,放下女儿,回到自己妈妈的家里。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她与妈妈两个人一起,她因为犯了胰腺炎而只能躺着,她没去输液,疼得厉害就吃一片止痛片。女儿打电话来拜年,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欢乐地回应着女儿的话,不想在她的生活里添加一丝的不愉快。可是,她知道,无论怎样,女儿的生活都不会完整了。前夫已经再婚,婚前,女儿和父亲以及父亲的女朋友同住,两个大人住在她曾经的床上,女儿只能睡外面的沙发,如果她在,宁可自己睡沙发也不会让女儿去睡的。现在他们结婚了,女儿跟奶奶生活,一个老一个小,同样是两个女的。
是否在离婚后的世界里,悲凉的都是女人呢?她无力去想,只盼着在未来,有一天,她有足够的钱或是能力,把女儿接到身边,不用再看妈妈的脸色,不用再听婆婆的唠叨。就让她们两个人相亲相爱地在一起,直到女儿出嫁,她会祝福她会照顾她,绝不埋怨她绝不挑剔她,她要她比自己幸福,并且永远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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