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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8-5 08:31 编辑
一
本想把此篇写成似许地山的<落花生>一样的小品文,想想有自夸之嫌.还是作罢.依然天马行空,想到哪就是哪,没有主题。
用芦苇做网名纯粹是因为老家那儿靠近西沙河,岸边全是一丛丛的芦苇地,小时候在那儿有了太多的乐趣,挥之不去,故搬来做自己的名字,别无他义.
七岁时,我已经到了上学年纪,举家从徐州搬回.家中除了一块宅基地,别无他物.父亲和一个叫芳云的本家叔叔用平车从田里取了土垫宅子.我们一家四口人住在临时搭建的"马山棚".年纪尚小,根本不知愁楚.一眼认上了一个叫南大堰的地方.
南大堰位于村子南首,与西沙河毗邻,一公里长,靠近水边及坡上紧紧地立着极多的芦苇,大约用来护坡之用.堰子上遍植槐树、楝枣树及一些不知名的乡土树。仲春,芦苇刚刚发芽,从堰坡一直延续到水中,根根直拔,尖尖向天,似一地倒放的绿色长钉。我们取其软茎,做攻击武器用,反正打到也不疼,且碰人就断,没有伤害,更主要是遍地都是这些,断了再折就是。堰上没有可耕种土地,大人几乎不来,我们破坏的芦苇芽儿扔了遍地都是也无人管着。玩累了,就趴地上拔一种叫“茅芋”的来吃,“茅芋”似是茅草长芽时的嫩茎,紧紧地包在冬日留下的干草节子里,味道很甜,细长如针,剥开,绿玉一般。我们一般不是剥一根吃一根,而是剥了很多的“茅芋”肉一起放嘴里嚼着,清香味甜,久久不愿离去。
夏天的南大堰是我们最愿意去的。那时,芦苇早已长得很高,加之无数的野鸟参于其中,更给了我们无穷的乐趣。不过,蛇儿也多,我们不敢单独去,从来都是成群结队。到了那儿,首先是往芦苇深处钻,只为找一些野鸡野鸭窝,找一些蛋儿回家煮着吃,都说草鸡蛋香,跟野鸡蛋比那是永远无法在一个层面上。我们一般每人都可以收获一二十个蛋儿,因为那时的野鸡野鸭实在太多,呦喝几声,总有鸟儿飞起,划向水面。在找蛋儿的同时,我们还不忘记扯一些叫“河瓢”的剥来吃。河瓢不知其学名,从小就这样叫着,绿绿地缠着芦苇及一些低矮的权木,花是白色,挨挨地挤在一起,河瓢果实似核桃,一般拇指大小,剥开就是鳞状的种子,里面才是肉,种子和肉都可吃,香甜软糯。但河瓢叶子断后,白色的汁子很粘,沾到衣服上就成黑色,为此,经常被家人打骂。在享受美食的同时,我们经常看到粗粗的蛇皮,一截一截地被我们踩到,每个人都紧张无比。
上到堰上,槐树上的喜鹊窝又吸引了我们。选一好手,蹭蹭地爬了上去,端下五六个喜鹊蛋是经常的事,每人分一两个,分不到的难受几分钟就忘记。然后戴着用槐树叶编的帽子就做起了类似现在“CS”的游戏,一人一个木枪,树上坑中,你躲着就是,侦察“敌人”动向,看到有不小心露了半截身子的,举枪就射,那人也不装孬,应声就倒。有时候刚刚找的鸟蛋就装在衣服里,倒地时候压碎了,一口袋蛋白蛋黄,腥粘也不管他,继续玩就是。
有时嘴谗,各人就都想办法,记得村子中的鸡儿鸭子还有一个范姓家的鸽子都被我们带到南大堰用泥埋了烧了吃,甚至我们有时候还到河里抓鱼用漆罐煮了吃。最环保的当数在那儿烧毛豆吃,带上豆叶在火上烤,有了香味揪着就吃。好像那时的记忆几乎都跟吃有关,我们还吃过棉桃、芦苇根儿、玉米节、槐花、桑椹什么的。反正能吃不能吃的我们总要试试。当时吃芦苇根儿的时候,我吃得最多,害得几天肚子都大大的,极不易消化。
秋末时分,芦苇扬花,远远看去,鹅绒绒的芦花,搔首弄姿,扭捏作态,掀起层层絮潮,引来队队鹭鸶,双双野鸭。于是整个芦苇荡中,充满了生气,撞击出诗的韵律,叩击着人们的心扉。那时可不管这些,大人割下芦苇花,待到冬日让老年人给我们编“高底”,那是一种用木头做底、苇花做帮子的鞋,看似简单,在冬天特别是下雪下雨天特别实用暖和,估计现在已经没人会编了。冬天农闲,农人割了干芦苇用车拖回家,或拿到贪集市卖或用芦苇把没有围墙的菜地扎了一圈,防止鸡儿到菜地啄食菜叶。
现在的芦苇早已没有以前的感觉了,只知道可以造纸,有时也可入画。读书时印象最深的是巴斯卡在其散文哲学著作《沉思录》中提到:“人是大自然中最脆弱的芦苇,但人是一枝会思想的芦苇。”这句话中所传达的讯息是,人虽然脆弱如芦苇,但是独立的思想能够让人坚强地面对一切,这句话同时也意味着,不会独立思考的人才真如芦苇般弱不禁风、随风瓢摇。
二
儿时,我们村子所处地方极有意思,东有东沟沿,全是老柳树,柳叶密密地护着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沟,里面鱼儿极多;西有西沙河,是徐州和宿迁的界河,河水极清,我们常常夏日在里洗澡;南有南大堰,昨日已经提过,不再重复;北有北大汪,又名北大荒,里面抛荒多年,野沟烂沼遍地,滋生了太多的东西.这四大景观紧紧地包着村子,使这个贫穷的村子多了几分宁静.
主要谈一谈北大荒.
北大荒冬日无恙,有雪落下,静静地在冰层下休息着.少了直长的水草,沟脉水道看得特别清楚,几个不规则的野塘特别刺眼,
第一声春雷乍响,北大荒就滋滋地复活了.草儿刚刚泛绿,极小的水塘里就有黑黑的点儿在动,一群群,一排排,如水在玻璃上突兀.手儿捧起,总有几只蝌蚪在掌心滑动,怜怜的生命就是惹人疼,赶紧放生.不知名的野花紧接着盛开在沟畔沼上,黄色紫色居多,大多是一丛丛,一堆堆地挤着.随后就是蛙名虫唱,成了我们村的后花园.
放了暑假,北大荒一下子热闹起来.孩子们的出现让这个本应沉寂的沼泽地一下更有生机起来.有人取其菱角,有人网其鱼虾,更有女孩子令我们下水摘取荷花.我们一般选其将开未开之花,猛地一拽,带着哗哗地水声就扔向了她们,根本不像长大后有人送女孩子玫瑰花一样地小心.女孩子被溅了一身水,立即开骂,根本就不会想到刚刚还是我们摘了荷花给她们.于是,我们之中就有好事之徒回骂,不一回儿,就一女孩子被我们欺负大哭,大家一哄而散.
那时的我们不懂得欣赏,只是一味地索取.根本没有朱自清先生的"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样的目光和心情.对荷叶荷花我们根本不感光趣.我们关心的是其下面白白的藕儿.在沼泽地里,我们用小铲去其叶子,顺藕葶走下去,慢慢挖掉上面的粘泥.有时候不小心挖断藕节,立即大呼,心疼得如同挖到自己肉一般.整条藕出泥,我们总先拿到水中洗净,把最前面的藕头吃掉,也算是对自己的慰劳,剩下的才拿回家炒了吃,只余刚刚出藕的地方慢慢积满了水,待到明年再长藕.
其实北大荒的荷塘就是几个野汪塘中长出的野藕,因是野生的,更恣意了我们的随意性.
印象中最深的是一个长长的塘子,水极深,我们一般不敢下水,但里面的菱角、莲篷极多,岸边的蒲草比我们高得多,更有蛇在水面昂首滑行,画出一道直直的水痕.终于有一天,一个叫莲红的女孩大了胆子,让另一个人持着苇杆,自己拉着就下了水,只为靠近岸边有三米地方的一个大莲篷.几近之时,苇杆突折,人扑通一声落水.我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半天,方有大人闻声赶来,急急地救上了她.脸早已惨白,差点没了小命.从此再也没人敢动这个塘子里的一草一叶.深秋,有大人到此逮鱼,方法简单,堆了一个堰,把水桶糸上绳子,两人摇桶,有规律地把水一桶一桶从塘里泼出.水尽拿鱼的时候,都是些个大体肥的草鱼.有人看到花蛇,便拿过来撕了皮去,把鲜绿的蛇胆直接放到嘴中整咽下去,落下几十双瞪大的眼睛.
我们年幼.无法与大人相比.于是,依然把目光锁定在塘里的藕.大人拿鱼的时候,我们就带了铁锨下到塘中.疯狂挖了起来.因人多混乱,再也不管藕的整体性.所以最后的战果一定是一人一堆碎藕.还有女孩拾了落在蒲草这中的莲篷,早已干湿,没了水份,黑黑的没有了美感.剥留其中的莲子,种在家中打破的旧缸里,待到来年就是一株株怜怜的小荷.
秋水乍凉的时候,北大荒出现了一大奇观,成群的螃蟹在草中横行.听说那年骆马湖闹蟹灾,顺着西沙河的水就流到了我们这.那时没人喜欢这家伙,除了壳还是壳,几乎无肉,我们根本就不吃.没想到现在倒成了香饽饽.其实,如同我们那会儿根本不喜欢吃瘦肉,肥肉更让我们解馋一样,我们注意一切油性多的食物.不像现在,反过来了.
初冬,只有一样东西让我们对北大荒有兴趣.那就是散落在大大小小汪塘中的河蚌.塘中的水早已干涸,在阳光的作用下,河塘中几乎可以走人.我们带着家中炒菜用的锅铲,专找塘底裂缝的地方挖,一铲下去必有硕大的河蚌露出头,几铲就能挖上来.因为太大,不一会儿,就是满满的一篮.记得最多的一次,我是回家拉了平车才运完我半天的劳动成果.回家放在清水中静养几天,然后放在大锅煮,拿出来取其肉,红烧或烧汤,都很鲜美.
事隔多年,回家经过早已开发改成鱼塘的北大荒时,心中依然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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