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色妞妞 于 2011-4-26 14:56 编辑
旧 文/夜鱼
夏日傍晚,一块比较空阔的草地上支起了巨大幕布。幕布前是琳琅满目各色各样的椅子板凳,在那束荧光没有拧亮之前,大人孩子,疯跑争抢,嬉笑吵闹,白天宁静的田野鼎沸成了一锅粥。 如果去晚了,就只好站在板凳上,再小点的毛孩也可能会骑上父亲的脖颈,但往往支撑不到下半场,就会换到臂弯中酣睡。而我那时显然过了骑脖颈的年纪,所以只好战战兢兢地站在椅子上了,要小心再小心,无论银幕上的故事有多跌宕,我也要稳住,因为两公分外就是个超大的圆形牛粪坑,满满实实黄泥巴一样,却是万劫不复的陷阱。
不过依稀记得看黄梅戏电影《天仙配》的时候,我好像很惬意,是舒舒服服坐着的,可以斜靠着身边的母亲。一会儿艳羡天女下凡,一会儿痛恨王母娘娘。而最后是广袤的天庭,绝望的银河,以及戏散后满地的狼藉。面对余音渺渺后空荡荡的寂,童年的我,感觉真的好惆怅好渺茫哦。身边的大人们可没功夫理睬我,他们的兴趣全在“夫妻双双把家还”上呢。
黄梅戏是民间的。不同于京剧,不是唱给宫廷官人,富贾贵妇们的,没一点曲高和寡的拿腔拿调。有的只是泥土般清新的朗朗上口,又有如邻家小妹,柔顺可人亲切烟火。如果说天仙配还有些哀婉,那女驸马则彻头彻尾洋溢着喜庆和欢爱,人间如斯,该是多美好!
所以当我听母亲讲严凤英一生的故事,尤其是批斗自杀啊、被剖腹啊,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那样的惨绝人寰和银幕上善良可人的七仙女、娇俏慧黠的女驸马联系在一起的。哦,人世有这么阴怖么!
仙人已去,另有人间女郎接棒,传唱翻新,终于让黄梅戏脱颖而出,成为五大剧种之一。接棒者生得逢时,掌声奖杯,光华灿烂,再嫁著名学者文化人,洗铅华当专家,人间如斯,重又美好起来。
只是如今伶人们歌喉渐衰,快节奏的现代笙歌取代了戏曲的委婉悠悠和我孩子最烦的慢,在她频繁换台,吱吱咯咯的笑声里,我独自倒带回去,倒回那散发牛粪味的夏夜,倒出正反可看的那幕黑白仙境,倒出戏散后淡如水的一钩弯月,再倒出那个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美人儿。
她的裙裾是否还在银河岸边摩挲徘徊,那是一帧旧得发黄的画面,浸满旷古的甜蜜和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