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丑娘娘 于 2011-4-27 14:17 编辑
三十岁养狗，跟三岁养狗时的感觉，是不同的。 在我不算漫长的人生里，养过几条狗，它们如今都已离我面而去，然而它们望向我的棕色的黑色的眼睛，那些同样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眼睛却从未熄灭过。
1.
小三儿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只狗。 那年我是十三岁，冬天。家里有一只狗，叫二等兵，是大舅家的狗，寄养在我家，一只公狗，脾气非常不好，爱狂吠，一边吠一边往床底下钻。尤其是在你拖地和扫地的时候，会出来与拖把、扫帚搏斗二等兵的出身不错，那几年倒名犬风气刚起，它的狗爸狗妈都是狗厂子里的名犬，它是最丑的一只，其实也是相当漂亮的。据说它的个性是从小被打有阴影才会变得暴戾。因为它什么也学不会，还爱发脾气，表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起了个名字“二等兵”。在从那以后的岁月里，它就像一个脾气寡劣的男人，愈发因为生不逢时而不被待见了。 然而，自从小三儿的到来，二等兵的人生出现了很多的美好。 那天，我爸回家，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绒绒的小狗，弱不禁风的样子。不仅是因为小，刚足月，还因为体弱，走路腿是抖的，眼睛总是张惶地不知道看哪里。它的妈妈叫大美，种狗，它是五只小狗里体格最差的一只，几乎不能成活。朋友让我爸挑一只，我爸看着仅剩的两只，一只最好的一只最差的，不好意思耽误人家发财就拿了这只先天不足的病西施——品种是西施，体格也像。名字没有变，就叫“小三儿”，当时这是一个纯洁的字眼儿。 我清楚记得小三儿第一天到家的样子，拿手一抱，软软的让人不敢使劲。她东走西撞，轻手轻肢，小心翼翼，尤其害怕二等兵过度热情的嗅与摇尾巴，估计在她看来那是进攻，是侵略。没想到看上去眼睛都没睁利索的她，竟然刚烈地反击，张口咬着二等兵的耳朵，没有一丝的声音——很长时间，她都不会叫，以至于我们以为她是哑的。我看她那么绝然地进攻，生怕她把自己伤着，二等兵只是躲，丝毫不反抗——从头至尾，这个色厉内荏有大男人个性公狗都在充当着小三儿的保护者角色。等到我把小三儿抱起，发现二等兵耳朵上有血，仔细再看，是一颗小牙，原来是小三儿的牙。 那是认识小三儿后第一次了解她刚烈的个性，而在日后很久很久，当她成为一条大狗、老狗之后，以死护主的个性才更多地发挥出来，在那之前，她就像一个温顺的小媳妇和乖巧的小女生一样，总是让人心生怜爱。 她先天不足，不会追球、不会叫，走路都是跌跌撞撞。跟在二等兵的身后，两只狗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幼小的小三儿总是趴在二等兵的身上睡觉，太阳照在它们身上，白得有一轩团光晕，黄得泛着金光，非常温馨。
两只狗也有淘气的时候，它们会一起欺负楼上的小狗。每当人家遛狗上楼，两只狗会一起同心携力冲向防盗门大叫，就是在这时，小三儿跟着二等兵学会了叫。她的第一声叫，比猫强不了多少，根本不是“汪、汪、汪”而是“呜~”的一声长鸣，尖利又稚嫩，家人听到全都惊讶得不行，继而发笑。 一次防盗门没关严，两只狗叫着冲了出去，把人家小公狗按在了地上，两家人乱作一团，赶忙驱赶，后来成为笑谈。 再后来，七个月的小三儿发情了。现在才知道自己当初是多么不懂事。父母念及她的体质差，把两只狗分开放，不让交配。可是，我觉得把两个情投意合的人——其实是狗——分开，是不人道的。于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把他们放在了一起。看着两只狗高兴地在一起玩耍，我很开心。可是当我去看电视的时候，却听见小三儿哀号的声音，出去一看，两只狗的屁股连在一起，我赶紧用手去拉，一拉小三儿就哀号，吓得我只好给爸爸打电话。后面大家都明白我就不说了。再然后，小三儿有喜了。 有喜了的小三儿就像是怀了头胎年纪又不大的小媳妇，笨拙地摆着肚子在屋子里溜达。二等兵有个特别坏的爱好，就是从很远的地方冲向小三儿，两只狗撞在一起摔倒，再滚作一团。可是，有了身孕的小三儿是受不了他炮蛋一样的冲撞的。我姥姥经常用脚一踢二等兵，训斥到：别撞你媳妇，再撞坏了。全家人都跟着沾了不少喜气儿。 猫三狗四，很快，小三儿要生了。难产，请了狗产婆，一个老太太。因为是头胎，本来就难生，小三儿又只怀了了个——这其实是很少见的，所以个头儿大，生出来的小狗足足比我手掌还要大出一点。这个头儿比后来的哈士奇小儿的狗崽子都不小。所以，小三儿受了很多罪。 生产后的小三儿非常羸弱，妈妈给天天熬鱼汤。再次谴责自己的不懂事。大家都知道母狗护崽，最怕人看的，可我每天都去翻看小狗，把它放在手掌上。那是一只浅黄色的小狗，相当漂亮，在我记忆里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一只了。它虎头虎脑，连眼都没睁开，据说小狗七天睁眼，可是七天头上，它却死了。 那是初春，天气还寒，本来狗窝里是暖和的，但小三儿被我折腾得害怕小狗受伤，半夜里心惊胆颤地把小狗叼着找墙角，等到白天被发现之后，小狗已经肚胀得只会哼哼，最终死了。那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下学回家，想看看小狗有没有睁眼，却听到这样一个对我来说如天雷一般的噩耗。那个中午我是嚎啕大哭着度过的，连饭都没吃。失去小狗的三儿失魂落魄地屋子里到处逛荡，眼神里都是不解与困惑，她到处嗅着寻觅，不肯休息，瘦得肚皮凹陷、腿脚发颤，连酷爱玩耍的二等兵都不敢靠近她。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生过小狗。
二等兵和小三儿的小日子持续一年多之后中止了，他回去了自己的家。有关这两只小狗的爱情，一直被家人复述。回家之后二等兵对各色母狗均有不入法眼之势，想来两狗一别竟再没见过。一次，舅舅放他，远无看到一只白狗，许是他以为是小三儿了，箭一般窜了出去。那时他已是老狗了，平时遛弯都不牵着都是自己走，可那次跟疯了一样就跑了。等到舅舅赶上，只见他站在那里呆着，一定是跑过去看了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心上人，所以非常失望。舅舅形容他的表情是相当的失落。而小三儿在没有二等兵后，还风华正茂，但从来不许公狗近身，每次出门，即使是在发情期也不许别人靠近，要是有亵渎举动肯定咬之。旁边楼一只白色京巴小公狗对三儿暗恋日久，后来竟然发展到经常一个人跑到我家楼上门前卧等美人开门。一次他从家里跑出来，家人遍寻不着，后在我家门口发现。我们家人对他的痴情都为之感动，有心撮合，而三儿小姐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即使在楼下相遇都不肯多给一个青眼。 小三儿也两次离开我们。在离开之前，有3、4年的光景，我们的时光是那么愉快，她与我心心相通。和她遛弯是非常省力的事，她只会跟在你的脚后面，左脚、右脚晃着身体跟着你，眼睛都是直视前方的，从来没有在我前面走过，更不要说跑开自己去玩。她没有爱好，只会跟着我，从这里到那里。有时带她下楼想让她多玩一会，她方便完之后就到楼道口，回头看着你，仿佛在说：回家吧。后来，我甚至可以放她自己下楼，然后我跑到一边躲起来。她方便之后，四处找我不见，就会自己上楼。 她这么听话，所以谁都没想到她会咬人。
她咬人，咬来家的陌生人。咬过我表妹和表弟，还把拜年的邻居裤子咬出了洞。一条5岁以上的狗，除了自己家人，已经不会引起外人的喜爱了。所以，因为咬人，她变得让人讨厌。但我却发现，每次咬人时，她都是非常害怕的，她是一边吠着一边哆嗦着咬的，那动作跟当初咬二等兵耳朵时，是一样的。她咬人的出发点只有一个：保护我的家和家人。 因此，虽然要向被咬的人道歉，但我们家人对她的仁义还是非常尊敬的，直到现在，说起家里谁都能摸的狗，我妈都会恨其不争地说：跟小三儿比，差远了。 7年的时间挺漫长的，小三儿从一条小狗长成了一条老狗，我这洋洋洒洒的一篇文字不足表其万一。日后的那些狗，有喜爱的，有不喜爱的，在我看来，还只算是宠物，唯她，我是当作妹妹一样看待的。
后来的事情并不复杂，她的眼睛因发烧没得到治疗——因为我们都不懂，而瞎掉了，看不见东西的她仍会跌跌撞撞去阳台上方便，再然后妈妈病了，舅舅把她抱走要安乐死，在医院遇到了一个朋友，她被一对老夫妻收养了，据说活了很久很久。其实关于她的结局，还有别的版本，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对于一个20岁不足的女孩子而言，我还全没到能主宰她命运的时候，所以，只能感激她陪伴了我的少女时代。 依然记得把她寄养在脾气暴躁的老伯家，她总是被打，且脏兮兮的，每次我去看望她总是跟着我跑出好远，不肯回去。最后一次，我鼓足勇气冲她喊：走，跟我回家，她狂喜地跟着我跑，完全不听老婶的招唤。她定是听不懂我的话的，但我的语气我的姿势我的声音所传达的坚定的信息肯定地告诉了她：我要她的。所以，她不顾一切地跑向我，耳朵和尾巴的毛发在风中欢快地飞舞，那场景我记到如今。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4-27 1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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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班上抽空看过，却没时间回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