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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同题【桂花飘香的季节】 [复制链接]

兰心.

主楼

发表于 2011-5-17 17: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
   桂子飘香的时候，北北跟随父母来到七七家里。
　　五岁的北北睁大黑黝黝的眼睛，四下里张望——门前哗哗流淌的小河，风中曳香的桂花树，树下昂首挺胸四处寻视的大白鹅……对于一个城市出生长大的孩子，乡村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七七倚在院子的篱笆旁，手指在细细的辫梢上绕来绕去，悄然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有着白白皮肤的男孩儿。而她的双亲，正与这个小男孩儿的父母在院心的石桌前，边品着热香袅袅的茶水，边低声商议着什么。
　　北北的父母是第二天一早走的。走的时候，没带北北。
   北北的母亲一只手握着七七柔软的小手，一只手拉着北北。她说：“七七呀，你比北北大着一岁，你就是北北的姐姐啦，以后可要好好带着他哦。”七七的母亲忙接腔：“是哦，七七可是姐姐呢！”那两位做父亲的，只是呵呵地笑。七七看到四个大人的眼睛，分明全都留恋在北北的身上。心里恨恨地：哼，谁稀罕这个弟弟！
　　北北倒是蛮乖，望着渐行渐远的双亲，不哭也不闹，跑到七七身边抓住七七的手，眼睛里汪了一圈泪。让人看了心里不落忍。
   七七的母亲悄声嘱咐七七，北北的爸妈一同调去陌生的城市工作，不便带着北北，所以北北要在我们家住上一段时间，你可要当好这个姐姐哦。真是，天上掉下个北弟弟！七七虽然小小年纪，可也懂得这个北北的妈与自己的娘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密的结拜姐妹，所以不管她心里多么不愿意，也得义不容辞地担起“姐姐”这个名号来。
　　
　　二
　　令七七烦恼的是，北北好象天生跟七七有缘，只要睁开眼睛，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七七，甩都甩不掉。要是逢了七七不高兴，瞪着眼睛不准他跟着，北北就会使出杀手锏——卧倒，一边打滚一边干嚎。
　　七七真是怕了北北，她可不愿意她那护眼珠子一样护着北北的母亲看到这个场景，那样她会免不了挨一顿好训。而更令七七恐怖的是，北北会将嚎出来的鼻涕眼泪一并抹在她的花衣服上，真正是恶心死人了。而他自己可是极爱干净的。每次在打滚之前，先偷觑个稍微干净的地方，然后才做势扑嗵地倒下去，真让七七哭笑不得。而七七的母亲却笑眯眯地，说北北是个聪明的孩子。晕！
　　七七从五岁起就开始自己洗衣服了。她听妈妈讲过，勤换勤洗，人看着清爽，衣裳也易洗。于是每隔五天，七七就将内外的衣物换下，放在木盆里，然后用温水泡上。那个北北瞅明白这一切后，可是不得了，一看到七七换衣服，就赶紧从身上往下扒衣服，一并扔在七七的木盆里。
　　“你想累死我啊！”七七吼他，不许他往里扔。北北呢，也不吭声，站在一旁，扑闪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七七。小姑娘的心肠本来就软，哪抗得了北北这么瞧啊，只好自认倒霉。一边嘟囔着，一边费力地揉洗。
　　七七的母亲竟然乐不可支，说七七呀，北北这是瞧得起你哪！七七心说，拜托，北北你还是瞧得起我妈吧。
　　
　　三
　　院子里的桂花树最香最密的时候，七七母亲在树下铺好一张席子，然后与七七父亲一起合力搂住那棵树使劲地摇晃，不一会儿，金晃晃的桂花下雨一样密集地落满席子。七七拿一把洁净的小笤帚，小大人一样，跪在席子上将落桂花扫在一起，然后一捧一捧地送到瓦盆里。北北看到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也跟着东扫一下，西抓一把地凑热闹。七七抿嘴偷笑：真是个小屁孩儿！
　　七七母亲将瓦盆里的桂花洗净晾干后，装入罐里加了白糖拌合好封上口，说等到春节时拿来做汤元馅用。七七很心急，等不到几天就悄悄揭开罐子看看嗅嗅。有一次，趁四周没人，拿了小勺挖一勺填进嘴里。正当她有滋有味地品味时，北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大声喊我也要我也要！气得七七不行，又不敢不给，只得将小勺再次伸进罐子里，以此封住北北的嘴巴。
　　有了一次就会有二回。这么一来二去的，等七七母亲包汤元时，罐子里的糖桂花就几乎见底啦。于是再做糖桂花时，七七母亲就拿来两个罐子，言到，青花罐是七七的，而那只雕虫瓷罐则是北北的。谁要是吃光了自己罐子里的糖桂花，谁就不要吃汤元了。七七与北北面面相觑——七七妈妈做的桂花馅汤元又香又甜又糯，怎么可以不吃呢！从那以后，七七与北北各自把罐子看守得紧紧的，别说偷吃一口了，看都舍不得打开看一眼。
　　那年过年时，一家四人围坐一起包汤元。七七父亲合面，母亲调制芯馅，七七和北北挽了衣袖，在案子上抢着包汤元。包好的汤元七大八小，扁圆不等，七七和北北互相埋怨，请父母评判谁的手艺好，而七七父母呢，一任他俩吵翻天，呵呵的，笑而不语。
　　
　　四
　　七七要上学啦。她当着北北的面，将父亲买回的铅笔、橡皮、刀尺什么的一咕脑儿装进新书包里，得意洋洋地背起来在院子里来回地走。
　　北北在一旁骨碌着两只眼睛看，看着，看着，忽然扑嗵一声倒卧在地，打起滚来。这边正陶醉的七七吓了一跳：“快起来，不要弄脏了衣服！”七七知道，下一步北北就要开始脱衣服了。北北简直比七七还要爱干净，身上一点尘泥也容不得，七七可是洗怕了北北的衣服。
　　北北对七七的呼喊置若罔闻，继续左边右边地打着滚，边滚边嚎：“我也要新书包，我也要上学！”七七跑出去把妈妈喊回来，妈妈蹲在北北身旁，和颜悦色、极为耐心地对北北讲述他不能上学的缘由。无奈，北北患了耳疾一般，继续在泥地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直滚到日落，直滚到七七父亲回来看到这场景后，跑步走买回一只跟七七那个一模一样的新书包和一堆铅笔橡皮刀尺什么的，北北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北北先扯起七七的衣角，迅速抹去满脸的鼻涕和泪花，尔后接过书包，麻利地将那堆铅笔刀尺装进去，背起来，洋洋得意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
　　真是恨得七七牙根都痒痒。明摆着，有这么个跟屁虫在一起，即使上了学，七七也休想清静了。
　　
　　五
　　别人从家门里出来上学，都是独来独往。惟独七七，身后总是形影不离地拖着尾巴般的北北。于是有调皮的孩子跳着笑着，故意在从他俩身边走过时怪声怪调地搬弄才学会的两句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七七气得脸蛋通红，北北却泰然自若，依然不识时务地紧抓着七七的手。无论七七怎么甩，他都不松开。
　　北北的班上有一个叫莫醒、同学们都叫他莫莫的男孩子，特别调皮。只要看到七七和北北在一起，他就紧跟在后面，老鼠一样吱吱地吹口哨。
　　有一天晚上放学后，他看北北又在校门口等七七，就喊北北，说别等那丫头了，咱俩去玩赛车怎么样？北北不理他，他就说男人跟小姑娘一起玩会烂脚丫。北北撇了撇嘴说我愿意！莫莫没办法，说你没出息，七七有什么好？要我的话，才不跟这样的黄毛丫头一起玩呢。没想到平常腼腆的北北竟然一掌打了过去，于是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这可是北北上学以来，第一次在学校里打滚呢。等到七七赶来，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把鼻子流血的北北从地上拉起来，北北还跳着脚大吼：“我跟你说，不准你说七七是黄毛丫头！”
　　再上学时，北北不拉七七的手了，顾自走在前面。七七反倒成了北北的尾巴了。七七问：“北北，没搞错吧，今天怎么倒过个儿走了？”北北说：“我都比你高了，我得保护你。”七七一楞，再看走在前面的北北，这才发现，北北不知什么时候，个儿竟窜得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七七还发现，妈妈确有先见之明——“北北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看每次学校的大、小测试，他都在班里排名第一。尤其是升入四年级以后，更是回回在级部里拿第一。不仅那个跟北北打过架的莫莫都拜北北为“大哥”，连七七也对北北刮目相看起来。她洗衣服时，北北再抢着脱下衣服往她的盆里扔，她都装做没看见一样，抓起来就洗。七七妈妈隔窗看到了，笑着招手七七爸爸来看：“女儿懂事了呢！”
　　
　　六
　　北北的父母来信，要来领北北了。
　　本来北北七岁那年，北北的母亲曾来信说，工作已经安顿好了，要接北北过去。可是北北不愿意，为此哭闹了好几天。七七的母亲也舍不得北北走，回信说让北北再留几年，在这里读完小学，再说也好跟七七做个伴。于是这事就耽搁下来。而今，北北马上要升初中了，北北的父母无论如何也要让北北回他们所在的城市就读，毕竟那里的环境和条件要比这里好多了。话到此，七七一家再没有挽留的理由。
　　那几天，七七的脾气特别大，看什么都不顺眼，不是吼这个就是吼那个。北北的话也少了，默默地上学，默默地写作业，默默地帮七七打水洗衣服，喂白鹅，浇花淋草。晚上吃过饭，一个人早早躲进房里，也不知在鼓捣什么。
　　
　　七
　　又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北北的父母如期而至。七七一家站在院门前，看北北一头扑到母亲怀里，母子俩的眼睛都湿润了……他们走得很急，说是工作耽误不得。
　　送别那天，七七一扭身跑回自己的房内，关上门：“走吧走吧，走了我可清静了，再也不用整天跟着烦我！”想了想，又忍不住跑到窗边往外瞅，她看到北北朝她的窗口张望，然后一步三回首地跟着父母走了。
　　七七从书桌上拿起北北的照片：小白杨一样挺直的身材，宽宽的额，眼梢微翘、黑亮亮的眼睛笑笑地望着她……七七的眼泪落下来。
　　七七将手伸出窗外，下雨了呢，丝丝缕缕，若有若无。一只白蝴蝶缓缓从桂花枝中飞过，点点金黄，随雨丝滑落。
　　七七回到床前坐下来，忽然想起北北昨晚给她的东西。她打开那个粘得严严实实的大信封，是一个自己装订的小册子——《北北短语集》。七七不知道北北是从何时开始记下这些短语的，这一百条短语睿智、机敏，且不乏哲思，真不像出自一个十几岁孩子的手笔。七七一行行读下来，想到这是出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的北北之笔，心里直感惭愧。
　　“站有站样，坐有坐像，人就显的很有风度。”
　　“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要避免被别人影响；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我要避免影响家人。”
　　“信念要坚定，感情要清晰，意志要牢固。”
　　七七的脸红了又红，她暗暗下定决心，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与北北相约的那所大学！
　　
　　八
　　父母在院子里摇桂树，母亲大声喊房里的七七出来收桂花。七七放下手中的作业，端着瓦盆出来。她跪在席子上，一下一下仔细地将桂花扫成堆，又一捧一捧将桂花送到盆里。
　　七七站在一旁，默默地看母亲腌制糖桂花。母亲拿出那只青花罐，放入桂花，然后加糖。
　　七七突然大喊：“还有那只雕虫瓷罐呢？”
　　母亲抬头，不解地看着七七。七七怔了怔，眼里瞬时浸了泪，一扭身，跑回自己卧房。

桂花树, 男孩儿, 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