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因为爱所以爱 于 2011-5-23 23:19 编辑
唱一支情歌解解乏 文/丁立梅 爰采唐矣?沫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沫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沫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诗经·鄘风·桑中》
我以为,这是一首情歌。不定是谁唱的,不定是唱给谁听的。就像陕北的信天游。就像广西壮族的山歌。谁都可以吼上一嗓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兴了,烦闷了,忧伤了,疲倦了……张开嘴就来一句:云谁之思?美孟姜矣。——哪个是我心心念着的人儿呀,就是那个漂亮的姜家大姑娘啊。至于那姑娘到底有多漂亮,大伙儿想像着去吧。唱的人只管把胸腔里积蓄的气儿,一股脑掏出来。纵使活得再难,因这一吼,也有了片刻的安慰。
何况它是如此的美妙?歌里有姑娘水灵灵,歌里有爱情水灵灵。
唱它的,必是个汉子罢。现实里,他活得并不如意,穷家穷日子守着,生活维艰,想娶上一门媳妇也难。或许在垦荒的时候,他也曾邂逅过一个放牧的姑娘,彼此产生好感,私底下相许终身。却奈何现实是那么残酷,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的父母强烈反对,终导致他们怅然分手。再思念,只能遥相望,就像信天游里唱的:“一个在山上一个在沟,拉不上话话招一招手。瞭的见那村村瞭不见人,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
他的泪蛋蛋,抛在哪里?
他采唐采麦采葑,日日辛苦劳作着,汗水湿了身,泪水湿了心。最难的不是这个,而是心灵的孤寂。于是,他有事没事的,会对着数不尽的山山沟沟,吼上一首《桑中》,焐焐自己凉了的心窝。
歌里,他是幸运的情哥哥。“爰采唐矣?沫之乡矣”,我到哪里去割菟丝呢?我就到沫邑的野外去。割菟丝和后面的割麦子割蔓菁,都是为生活计。在歌里,却看不出沉重来,只有轻盈。野外天阔地阔的,最适合放飞情思了,所以,他念着姜家的大姑娘。那姑娘对他真叫有情有义:“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天,桃花运来了挡也挡不住,他遇到一个多么热情多么大胆多么率真的姑娘啊,姑娘不仅约他在桑树林中见了面,还邀请他到上宫的楼上去。楼前有月,只含羞不语。姑娘一声情哥哥,一定叫得他心儿绵软,像泡在蜜罐里。相聚时光,寸寸都闪着金粉的光芒。情话说到嘴发麻,这还没完呢,分别时,姑娘竟亲自把他送到淇水口岸,依依不舍。
还有弋家大姑娘,还有庸家大姑娘,都是美丽多情的好姑娘啊。这个在现实里活得卑微又渺小的汉子,他虚拟着那些美丽的姑娘,他虚拟着一场又一场艳遇,他陶醉在那些爱情里。人世间再多的不幸与不公,都不在话下了。他会活着,好好地活着,如岩缝中的草,如山沟沟里的树,顽强而努力。
想起那年我去陇西,赶马车的大爷,六七十岁了,脸上的皱纹,像一道道山沟沟密布。他突然一甩鞭子,扯开嗓子,对着光秃秃的山梁,唱起了他们那地方的花儿来:“山丹丹花开刺玫瑰长,马莲花开到哈那个路上,我这里牵你那里想,热身子挨不到那个肉肉上……”
他那厢唱得忘情,我这厢听得泪下。你看,人生至老,那一腔的情,总还在的。或许他从不曾拥有过,但他可以想念、热爱与向往,用他毕生的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