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芳紫陌 于 2011-6-24 18:09 编辑
陪你坐了一宿,说了许多话,白城,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你悲伤而又孤独的灵魂。
在我过来的印象里,你一直像一只临水而舞的鹤那样地干净而骄傲地活着,虽然有时你的眼中会浮出迷惑与忧郁,我也不过以为那是文人固有的习惯罢了,可没想到,一切竟然这样出人意料,你让我的心疼了,兄弟,帮不到你,我感到万分的无奈和怅惘。
你如同爱惜自己的羽毛般热爱着自己的文字,并且那些字同样为我这样的朋友所称道,甚至于我时常可以听到圈里圈外的朋友们谈起你,谈起你的才华横溢和淡淡的忧伤,谈起你的内敛和安静,甚至认为你不属于这个世代,它的浮躁与喧嚣,是你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昨夜我们是从你的散文谈起,因为在报刊上为人所熟知的并不是你的诗。可你说,你的诗更真实,那是你生命最精华的部分,正因为它们的不羁与锐利,也就注定了它们要被冷遇与怀疑。你说从不投稿,即使是那些散文,越来越多的演变成了回馈于那几个发现你、欣赏你、帮助你的编辑,有一段时间你停止了供稿,可当你看到他们依然关注你的文字,甚至不惜去寻找那些往年未用的文字的时候,你感动了,知遇之情,你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也是个在文字边缘徘徊许多年的人,我知道被肯定与认可的难能可贵,再好的字,投置于时间的扬尘之下,也终会灰飞烟灭,那确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就像杜甫与卡夫卡,幸好在他们身后,余光照亮了历史。然而,古往今来,这样的幸运并非时时发生着,更多的是对于天才的扼杀与摧残,是无声地坠落与湮没,多少惊才绝艳之辈,终至默默无闻,被风吹去。因此,白城,我劝你从眼前的状态走出来,到阳光下去奔跑,去呐喊,哪怕依旧是跌倒,哪怕依旧是于事无补,可你毕竟做了,努力了,而不留什么遗憾给自己。我说你在做茧,你不回答,只是惨笑。一个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能这样颓然与放任呢?在这次长谈之前,是我一直苦思不得的问题。
当然,是经历决定了你的深沉,你说这是你“舍生忘死”于诗文的原因。不能不说,你的多重人格越来越严重。是的,你清高,你说中国自民国以后无诗人,我们的那些新文学的先辈们舍弃了我们这个民族最精粹的东西,转而把自己的话语权交给了舶来品,所谓的中国现代诗吧。你不拒绝兼收并蓄,可那样的断然的放弃与否定,在某种程度上是我们这个泱泱大国的后退与悲哀。难道革新就一定要完全摒弃我们的传统吗?而且无论这个传统是否真的没有了生命力,这个命题你说困惑了你十几年。不过,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你说这些年古典文学的回潮便足以引以为证。可白城,这不恰好引申出文化的历史性吗?文化本就是在这个破坏和反破坏的过程中得以延伸与升华的,去伪存真,去粕存精,真正有生命力的东西是任何外物也阻挡不了的,何况,历史上焚书坑儒、火烧阿房宫、文字狱这样的反文化的悲剧还少吗?但我们的文化并未断绝。你自信,这一点从你对文字的坚持就可见一斑,听你讲过,浸淫于古诗词中已经有些年了,而且从未拜师,更谈不上科班,你只是喜爱,你觉得可以与那些古代的大师与文豪们进行心灵的沟通,你明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明了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需要什么。想想都是件很枯燥的事情,十几年默默摸索、锤炼,当别人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中尽情放纵的时候,你却和着清冷的月光,读诗、解诗、抄诗、写诗,如同苦行僧般地匍匐着、追寻着、吟哦着,正因为此,古典文化给了你漫漫长夜,也给了你不尽的清明与睿智。但你的目光并没有止于此处,在最近两三年的时间里,你终于不可避免地读起了新诗,写起了新诗,并有了自己独特的感悟。昨夜你说你的新诗遇到了瓶颈,一如古诗词,当它们达到一个水准的时候,也许就不仅仅是文字本身的问题了。它们离不开生活与现实,也不是什么空中楼阁,它们需要到柴米油盐之中去汲取养分,不然就会脱离土壤,最终难逃枯萎的运命。白城,我赞同你关于现代诗的观点,一个不会思考、不懂得思考的人是不会成为一个诗人的。你说当那些散文分行诗、羊羔体和梨花体大行其道的时候,必定是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诗正蓄势待发的时刻,就像西方文艺复兴前的欧洲中世纪,那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们一起努力并期盼着!不能不说的是,你又敏感而脆弱,花谢花开,云舒云卷,甚至于一枝一叶,别人的一个眼神,都会引起你的感慨与心底的涟漪,这难道是诗人的特质吗?悲天悯人,自怨自艾,白城,我为你累,也为你感到茫然。你偶而的悲怆,不知为什么,让我想到了顾城、戈麦与海子,我竟然觉察到了内心升起的丝丝凉气,因此我必须对你说,我的兄弟,光明的核心绝不是死亡,而逃避是多么可笑与可悲。
由文字,由诗歌,在子夜的时候,你终于谈到你的感情。我想不到你心中装了那么多的孤苦与无助,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经验给你,只能你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去面对。无数的作品与童话中,将爱情都推到了一个无比崇高的位置,像梅花,像白雪,像清澈的小溪,像不醒的春梦,一尘不染,成为人生的最美。你说你是如此地爱着那个水一样的女子,伊的字,伊的诗,伊的一颦一笑,都在震撼着你的心。你觉得这是你的幸,在这个世界上等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的相逢与相知么?然而,你问我,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激情都会归于平淡,有的变为亲情苟延残喘,有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由炽热而清冷,最终于连一点灰烬都不见,有的却因爱生恨,成为彼此心头上扎进的一把钢刀。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就试着问你,你含糊其词,似乎最后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敝开心扉。你说,你从未为一个人如此动情过,甚至于不惜为了伊付出自己的生命,可不要说是伊,便是我都觉得你的冲动与凉薄,你若真是喜欢伊,又怎忍抛下伊一个人在这世上撒手而去呢?你说你放下了自己的清高与孤傲,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忐忑不安,为伊痴狂,就是些许的彼此间的不快,都会让你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你忙着解释、弥补、迎合、呵护,然而,你却越来越感受到伊的清冷与漠然,当局者迷,我不得不问你,白城,你可曾想过这是否是自己的敏感所致?又或你还需要更深地去了解伊?你知道伊需要什么?你又能够给予伊什么?也劝你,伊并不喜欢一个不能保持自我的白城,你还需要更多的付出,假如你真的爱伊,就应当把你的犹疑与敏感收起来,好好地待伊,当然,前提是伊也真的在乎你。
为了你的伊,白城,你真的需要努力了。你虽然是一个有天分能自律的诗人,又何尝不是一个穷人?而穷人在这个社会上是无法生存的。你跟我不止一次说过自己的经历,说过自己肩上的大山,说过受过的那些苦,那些累,当然,作为朋友,我理解你,也肯定你是个男人,是个负责的人。但是,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最起码,从生活方面说,你到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失败的人,我的话尽管犀利,大概会伤到你的自尊,只是白城,当一个人连生存的基本条件都不能保证的时候,那些字,那些诗,还有什么意义?你能保证它们继续下去吗?一个夭折的诗人再辉煌,在我看来,还不如让他平凡的在这个人世上走的更远,因为他的肩上还有他的责任。何况,如果他能够活得更好,不是还能写出更多的作品吗?我很苍白地说,我们都要活得现实一些,在必要的时候,什么文字啊,诗歌啊,不得已放下就放下吧,就按那些“吃着火锅儿唱着歌儿”的同胞们所说的,做些正事好了,何必浪费生命。
你看,白城,本想是劝解,却说了那么多不知所云的话,我不敢回头再去看说了些什么,有的让我自己都感到十分的无助与痛楚,这是你所信任和看重的那个兄弟么?我很汗颜,可我不得不说,生活有时就是这样违心。白城,写了这么多的字,你说你最大的收获就是肩周炎与颈椎病,甚至于你觉得五脏六腑也已埋下了病化的根子,那么,在我们这个年纪,真的需要保重了,我们病不起,更伤不起。
城外的麦地泛黄了,再有几天就要开镰,空气里日日弥漫着那种似有似无的麦香。今天天阴了一天,我觉得好累,我们是同一种人,注定不能早上睡到自然醒。尽管与你熬了一宿,还是奔波忙碌了一上午,下午虽然睡了一点,忽然想到你,心里隐隐作痛,就起来写字到黄昏,希望这些话你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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