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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海拔五千 于 2010-9-18 08:06 编辑
其实,就是不些日子前,“书店”于我,在中国文化史上,到底是以一种何样的面目一步步走来,连一知半解也说不上。突然想到要写点字,临时抱佛脚,或许才知道了关于书店的片爪只鳞。从别人的字里,很容易认识1897年于上海创立的商务印书馆,1948年在香港创办的三联书店以及1937年在延安成立的新华书店。但估计这些字儿出不了何文章。不过随之又有一种也非今日方生出来的感觉:即从我见到书的日子始,再到我见到有书卖的日子,一直到今天,书店总是没有街头巷尾的饭馆、杂货店多。于是直觉告诉我或有点东西可盘点,写字的感觉便来了。
饭馆、杂货店多于书店,也许是一个普天下的人都不争的事实。毕竟饱肚子比之看书要紧迫得多,因之书铺那行当比之街上的早点铺,开门总是要晚不少。就是在卖“红宝书”的日子里,你再激动难抑,再夜不成眠,也要等到日上三杆,才进得了书店的大门。但那日子里,要是想开点牙祭尝点荤,那就得起五更,排长龙,到了肉案前还得求爷爷告奶奶:“这一块太瘦了,您给我割肥一点的吧!”我记得母亲每次都是那样嘱咐的。通常乐滋滋地拎着肉回到家来,还可以钻进被子中迷糊一会儿,然后掌心里握着一枚过早的五分硬币,就可以摇摇摆摆上学去了。
说怪不怪,那日子人人都喜欢吃肥肉,但满大街也见不到几个有红似白的胖人。如今呢,见了大鱼大肉,都是逃之夭夭,但是胖子的阵营还是逐日壮大,当然我是一个反例,对鱼、肉之类的营养渗透几乎无动于衷。不过,方块汉字中的文化营养对我的影响和渗透,则从未让我安静过。比如书店何以总是不敌饭馆,这件事未必能让所有的人安静!
从来过日子眼一睁,柴米油盐酱醋茶,七件事,大体都是在体恤肚子。就算再加上几者,怕也是轮不上书那东西的!记忆中的童年,说到与书相关的场合,偌大一个县城的街面上,除了有两处摆放了几只矮凳并由老者守着的小人书摊外,再就是独一家挂着高高在上的金字招牌的新华书店了。
说书店言必上海。从明末清初到民国再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无论是昔日人欢水笑的十里洋场,或今日灯红酒绿的东方之珠,上海作为中国图书业的旗帜,出版业的摇篮,街面上的书店曾多得撞脸!然而,说妓人,除八大胡同,也言必上海!曾姹紫嫣红的烟花柳巷,该为上海滩的繁荣贡献了多少五光十色?书店和妓人何以相提并论?非也。
只是各种文化的源流也不管你情不情愿,就那样汇拢、汇聚而来,又扩散开去,甚至书店和妓人相映成趣,成为了一种抹煞不掉的文化现象。书店是文化的载体,天下人不争。而妓人是否文化的载体之一?或有人打死都不承认。惟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日子,还是伴世故而来,日子中的跌宕起伏和五彩纷呈状,是注定要用文化来反映的,文化里的那些排列组合的情景或让你大跌眼镜,但你还得立马拾起眼镜,你不能不看看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何?
被诗书琴画填充得密密实实的旧上海棋盘街(今河南中路),一直是书家吆喝、书店林立的文化街。凡旧日里有头有脸的大书局,必于此处挂牌设馆开门面。书墨飘香,漫天扩散,昔日的上海棋盘街,今天的河南中路,始终是上海图书界甚至是中国图书界的圣地,也是读书人买书淘书过书瘾的天堂。
如今包括上海图书城在内的众多出版发行机构,如中国经济书店,中国科技图书公司,上海书店、上海科技书店,上海古籍书店,上海旧书店、上海外文书店等等,也都还拥挤在河南中路至福州路一带。此外还有许多著名的文化用品商店,如杨振华笔墨庄,上海纸品商店、美术用品商店、文汇文化服务部、百彩文化用品商店、期刊门市部、科技报刊门市部、上海摄影图片社等等,也都云集于此。这也许就是物以类聚的缘故吧?
也不尽然,书和妓女们哪一日也便走进了一个集合。旧日子里的大牌妓女们,大凡也都极尽风雅、淑女态,也爱往书香味浓重的地方凑热闹、摆文雅。棋盘街也好,八大胡同也罢,这些昔日既是文化横流的“圣地”,又谓风尘涌动的“胜地”,妓女、文人比肩接踵实在是一个天大的事实!
据清末《醒世画报》载,一位戴了眼镜的妓女悠然于街面,即招致有“鱼目混珠”之嫌的非议,意谓侵犯了良家妇女的端庄权利。因《醒世画报》报馆地处北京青楼林立的“八大胡同”附近,所以对老鸨妓女、名流狎娼等多有报道。就不论妓女戴眼镜是否有悖公理,但常理看,世上的风尘女子们,确实是与书家文人难以划到一个集合中去的。
惟常理还不称是公理,品头论足之时,人家到底衣着几尺,鞋高几寸,外衣几长,内衣几短,世人也不能总是盯着去量。于是那些女子倘要开时尚之新风,最终谁也奈何不得。千方百计寻得某种姿态上的超群和视觉上的清丽,必然是妓女们的日常功课。比如首先穿七寸高跟鞋和紧身旗袍者,除了上海的女学生外,就是那些吃青春饭的卖笑女子了。特别是那些高级妓女们,为了提高其身价和迎合士人们寻芳觅柳的追踪情结,她们总在孜孜以求地装点着她们的风月门庭,总在千徊百转中寻找着她们的丽日风光。但是你以为,那些女人和你三句话没有说热,就会和你上床,那就大错特错了!她们也是颇讲“格调”和“韵味”的!
尤在清末民初那阵子,妓女们总是打扮前卫,成为了时尚的创造和引领者。但格调再高也还是有人不领情。据说一个叫谢蝶仙的才女,也是北京八大胡同的看家名妓,其几欲想得到近代翻译家林纾(林琴南)的轻怜蜜爱而不能自已。林纾与鲁迅、胡适之等均为同一时代之文化精英,林纾自称已经老迈,“早已看谈儿女私情,哪还有依红偎翠的念头!”谢蝶仙几成幽梦几成空,遂忧闷而死。
林琴南听到谢蝶仙魂断南天的消息后,已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虽早已无心于依红偎翠,惟儿女情长尚存,故而林琴南写了一首诗以纪念谢蝶仙。诗曰:“水榭当时别谢娘,梦中仿佛想啼妆;魂来若过西江道,好忍临川玉茗堂。”似可读出几丝林琴南对谢蝶仙之死的黯然神伤,觉得自己辜负了谢蝶仙。有人拿林纾写谢蝶仙的这首诗,说他与谢蝶仙的关系应该有过一段温馨旖旎的暧昧生活,只是今人也很难猜度出其中的分分寸寸罢。总是觉得,说“物以类聚”,看来有时又不是“公理”,甚而连“道理”也说不通,你说怪也不怪?
其实,自古以来,历数在烟花巷里留名的风尘女子,哪一个不是留一身凄婉的故事、传奇的人生呢?小凤仙高山流水识知音,李香君桃花扇里写贞情,陈圆圆红颜倾倒大顺国,苏小小西冷桥畔情悠悠。还有红颜无尽的赛金花,艺压群芳的李师师,奇情雅趣的董小宛,更有怒沉百宝箱,青史流芳的杜十娘......,其间,或诗书琴画的高手,或知书达理的才女,你数得完吗?(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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