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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范最之 于 2011-6-17 09:32 编辑
故事发生在还没有手机的年代。
莫笑人在而立之年扎扎实实地和别人打了一架,但他觉得这场架应该打,必须打,不打还不行。他有义务代表全军将士把那嘴臭的导游教训一顿。说实在的,在海口上车时他就不喜欢这跟车的导游。俗绝对的俗,俗不可耐!五尺男儿,嗲声嗲气。面对旖旎的热带风光,如画的椰风海韵,独特的民族习俗,久远的人文景观,他不是好好地介绍,却是热衷编构低俗的噱头逗趣取乐。在东郊椰林,在万泉河边,该正经的时候轻描淡写三言两语,介绍当地品牌名吃“文昌鸡”时,乱七八糟大发“鸡”论,什么“全国人赚海南人的钱,海南人宰全国各地的鸡”。明明是红色娘子军战斗过的地方,他却胡言黄色娘子军战斗的地方,真气人。
动武的导火索是在午饭时点燃的。
市井文学作家李君问笔会组委会主席、《特别文学》的主编老陈:“领导,怎么想出接力创作这么生猛的名堂,还有回味无穷的题目--绿帽子。”
“《绿帽子》还是比《我是你爸爸》《丰乳肥臀》好听一点吧?”老陈说。
“那你认为绿帽子是什么?”
“辞海上的解释是旧因称妻有外遇为戴绿头巾,现代人戴头巾着少,顾引申为绿帽子。”
“不太全面。”李君说,“难道这绿帽子只有男的戴?男的有外遇,妻子戴什么?老魔,这编一条魔鬼辞典不错吧?”
老魔是新派诗人磨和其的笔名,他创作的《新新魔鬼辞典》很深刻精粹。听了李君所言,他仰脖灌了一杯啤酒,说:“这我倒是没想过,过几天再献丑吧。”
奶油导游凑将过来,筷子朝穿军装的莫笑人一指:“这位客人不就是戴绿帽子的吗?”
“这是军帽。”莫笑人不屑地瞟了导游一眼,很严肃地更正。
“我不懂是什么帽,只知道绿色的就是绿帽子。”导游嗲声嗲气很是得意。
莫笑人这才火山爆发:“我让你侮辱军人!”接着冲上去热情赞助了一顿组合拳,把那导游打趴在地,用海南方言说:“坏色水(丢人之意),我也是海南人,你再嘴臭,看我怎样帮你松松筋骨。”
众人把他俩拉开,有的劝莫笑人说我们是笔会代表是笔杆子是秀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岂不是有失身份?有的帮导游的腔说当兵的戴的就是绿色的帽子退一步说当兵的戴绿帽子的机会也比老百姓多一点,两地分居旱的旱涝的涝一年才有六十天火星撞地球不出事也不容易。吵了半天公有公理,婆有婆理,还是不了了之。
晚上,莫笑人没有参加笔会组织的舞会。他到咖啡厅要了扎生啤,自斟自饮,想冲冲晦气压压怨火。他是第一次参加笔会。他爱好文学,笔耕不辍,每每稿若飞鸿展翅大江南北,变成铅字的稿件却很少很少。由于他们部队的物资供应站是这次“天涯笔会”的协办单位之一,站里把惟一的名额指定给他,提供一次与作家们接触学习的机会。到会第一天,莫笑人就发现这届笔会很有特点。第一、男女人数平均,专业作家、业余写手、工作人员加起来正好十二对,两打。第二、开会方法新颖。在海口结束开幕式后即上路,边走边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第三、接力创作。笔会执行主席出个命题,不限框框,抽签确定四名代表参加接力,每人讲一段。用意非常明了--北京的作家们 海吹神侃出一部轰动全国的室内剧,我们争取接力创作出一部震撼世界文坛的野外剧。抽签结果,莫笑人榜上有名。再抽顺序,又是上上签,挨上打头炮。唉,万事开头难,偏让咱摊上这等好事。莫笑人注视着杯中翻腾的泡沫,思绪插上了翅膀......
广利公司的刘付经理最近得了一种怪病,毛发成把成把地脱落,往日应该“杂草丛生”的地方,如今都成了不毛之地。食欲没了,性欲没了,成天昏昏欲睡。无可奈何只好去看医生。经过会诊,医生说他得了射线病。射线病?这倒是个新鲜的名词。医生见他疑惑,便用简练的语言解释:“世界上很多物质具有放射性,正常人体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射线的照射。一般50伦以下的小剂量照射,对身体影响不大,如胸透一次,大约要受到0.02伦的X射线照射,大剂量的照射就会影响人体的正常机能,形成射线病。”
“那我受照射多少?”刘付经理问。
“450伦以上比塔射线的照射。”医生翻翻病历,“你的私营公司经营放射性物资吗?”
刘付经理略一思索,摇摇头。
“那问题就复杂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医生说,“从前有位职员与上司矛盾极深,日久天长萌发了报复心理。他通过观察,发现他上司有个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到公园的一个废树兜上静坐练气功,风雨无阻。小病小痛也让人扶着去。这职员悄悄地在树兜上涂抹了高强度的放射性物质,他的上司无形中受照射达300伦,治疗了一年多尚未痊愈。你有仇人吗?”
“应该没有吧。”
“再仔细想想?”
“要有最多是一个,但是他不会伤害我。”
“哦,既然是仇人就可能伤害你,既然不会伤害你就不是仇人,我建议你报案--”
老魔和晓春出现在莫笑人面前:“好呀,天马行空独自逍遥哟。”
莫笑人招呼服务员拿来杯子,给老魔和晓春倒啤酒。
“酒乱性,茶清心,我喝茶吧。”擅长散文的女作家晓春说。她 二十六、七年纪,北方女性那种高挑的身段,长的娴雅文静。接过服务员端来的杯子,她说:“你今天怎么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有一条是不打人骂人。导游告诉老陈说不干了。”
“不去更好,我义务导游,保证不会丢海南人民的脸。”莫笑人说。
“准备得怎么样?接力创作的第一炮是由你打响哟。”老魔问,“当过炮兵吗?”
“当过防化兵。”
“应该说你这部分是很有难度的,发现奸情,如何发现?我非常反对什么偷情做爱被逮个正着的格式。现在的人做事狡猾狡猾的。以我为例,什么大奶二奶小蜜大蜜,爱情的种子撒遍祖国大地,夫人发现乎?否,女人是很容易被瞒过去的。”
“那我让贤,你来抛砖引玉。”莫笑人说。
“那怎么行,文学殿堂里人人平等,游戏规则即定,抽签顺序就不要改变了。”老魔说。
“二十多位代表就你是‘最可爱的人’,头一炮打响一点,别辜负大家的期望哟。“晓春对莫笑人说。
早餐后,代表们围坐在高大伟岸的椰树下,开始笔会第二项内容--接力创作。充当打头炮的莫笑人吸了口椰子水清清嗓门,打开了话匣子。沈侃和丁宜婷是在大学生军训是认识的。那时她是刚入学的新生,他则是去拍录资料。一次郊游,丁宜婷和她的同学大谈暑假期间,到五指山的原始森林去探险旅游的打算时,沈侃一直是忠实的听众。郊游小息,沈侃给丁宜婷递去一听饮料,和气地问:“你真的喜欢冒险?”
“你不信?”丁宜婷反问。
“暂时不信。”沈侃说,“我想请你参加一项冒险游戏,请相信绝对不会对你产生什么伤害。没有胆量参加吧?”
“没必要用激将法,先说来听听。”
“有个冒昧的问题需要你如实地回答,因为这是本游戏的前提条件,”沈侃压低声音,“你是处女吗?”
丁宜婷脸颊涌现羞涩的红云,她看着莫笑人点点头。
沈侃望着远方,深沉地说:“有位军官在不久前发现妻子写给她的经理的贺年信底稿,后来又发现妻子和这经理利用工作便利一起出差游玩。他努力去取证却屡屡竹篮打水。没有办法,他至今与妻子维持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关系。一次,他突发奇想,试图请一位未婚处女冒充他的情人,来部队小住,造成满城风雨,然后主动把自己的‘丑闻’告诉妻子,利用你能原谅我我也能原谅你的心理平衡原理套出真相,拿到证据,然后......”
“你就是那位军官?”丁宜婷听明白了。
“你就是那军官的‘情人’?”沈侃反问。
他俩把饮料罐举起碰了一下。
丁宜婷就这样来到部队。黄昏,营区的林荫道上,沈侃和丁宜婷信步缓行,那亲热的神态举止,宛如一对热恋的情侣。几个散步路过的军人随意和莫笑人打哈哈,好奇的目光扫向丁宜婷。沈侃落落大方地向战友们介绍:“这是我太太......”他冲丁宜婷扮个鬼脸,“太太的表妹丁宜婷。”
丁宜婷有礼貌地向众人点点头。众人离去,议论声随风飘来。这个说女的好正点,那个说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表妹。沈侃朝丁宜婷投去满意的一瞥。入夜,坐在客厅聊天的沈侃听到窗外稀碎的脚步声,挥手向丁宜婷示意。丁宜婷知趣地靠近沈侃,窗帘上投映他俩相迭的身影。
再说沈侃的妻子林佳如这天接到一封加急电报,寥寥几字象重锤敲击她的胸口。来队捉奸!来队捉奸呵!她随即飞来部队。沈侃下团拍训练用的电教资料去了,邻居张大姐热情大方为林佳如接风,爽爽豁豁地提供不少情况:“沈侃这人有点那个,经常借口编制教学录象,和女播音员小梅在配音室里搞鬼搞怪。前几天来了个女大学生,我亲眼见到他们亲热。”
“你在哪看到的?”林佳如问。
“在屋外的大树下,窗帘上映着两个人一个影子,那还会假?”
“是你发电报叫我来队捉奸?”
“不是,就是我也不会承认,谁愿意争那个功呀。对了,”张大姐有顾虑地环视四周,压低声调神秘地说,“有人看见他带那女的去堕胎。”
“真的?”
“不信你问胡参谋。”
胡参谋是沈侃的同科室战友,知道林佳如的用意后他毫不保留:“沈参谋带他表妹是不是去堕胎我不清楚,去医院妇科看病倒是千真万确。那天我送妻子去医院人流,在妇科诊室门口,看见沈参谋不安地走来走去。我的出现使他感到意外。我问他来这干啥?他说随便走走。鬼才相信随便走走偏要到医院而且是妇科诊室。正说着,他表妹从妇科诊室出来,见到我和沈侃认识,也很尴尬的。”
“哪位表妹?”林佳如问。
“就是那位女大学生呀,沈侃给我们介绍都说是你表妹。”走着走着,来到配音室。普通的门扇上镶着一块牌子,上面工整写着“里面配音,请勿打扰”的字样。胡参谋接着说,“沈侃经常和播音员小梅在这里加班,大门一关,里面的世界很精彩。有一次,几位仁兄想探个究竟,借口要看录象去敲门,敲了半天就是没人开。好不容易开门后,沈参谋满脸不悦大声训斥,这是土法上马的配音室,墙壁不是隔音的,你们这一敲,我们就得重忙一遍,这道理不难懂吧?大伙儿一生气,把大门上的字给改了。”
“改成什么?”
“里面配种,请勿打扰。”
林佳如找到沈侃的顶头上司刘科长。刘科长看来对沈侃有点偏爱,他说:“别人传说沈侃的风流事不少,可我始终相信沈侃是个作风很正派的人。每次和小梅为教学录象配音,他都主动让我多派一人去帮忙,目的很明显,就是担心两个人独处说不清楚。他到我手下也有好几年了,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检点的行为。”
“前几天不是来个大学生和他同住?”
“那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女孩子胆小,不敢单独住。他的宿舍不是二室一厅吗,一人住一间。做哥哥的总不会打弟弟女朋友的主意吧?部队嘛,男女比例失调,人们对桃色事总要兴趣大一些。不过沈侃嘛,他办事我放心。”刘科长笑着说。
月亮爬上中天的时候,林佳如见到了沈侃。省略了久别胜新婚的喜悦,在林佳如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追问下,沈侃承认了与那位女大学生的越轨行为。林佳如当然气愤,朝沈侃发了一通火,分居了一天一夜。
上午,沈侃在客厅摆弄仪器。那部仪器装在精制的皮袋里,面板上密布旋钮、电表,仪器匣外接着一付耳机和探棒。
林佳如从卧室走出客厅,伸伸懒腰,仍旧面带不悦问:“不去上班?”
“请假了。”沈侃头都没抬,继续摆弄仪器,“帮医院检测一部作风检查仪。”
“作风检查仪?还有这样的宝贝?”林佳如放慢脚步,目光扫向仪器。
“准确地说叫‘阴道酸碱度测定仪’俗称‘作风检查仪’。由于精液进入阴道能使其酸碱度改变常规,用仪器探测,能发现被检查者近期有无性生活,从而辅助证实被检查者作风正派与否。”
“社会上是重男轻女,这科研仪器倒是重女轻男哟。诶,如果被检查者干那事时间已经很久。能查出来吗?”
“时间太久就查不出来了,但在三十天内测试误差很小的。”
“哦。”林佳如将信将疑,走去洗漱。
正巧邻居的小女孩从门前走过,沈侃连忙招呼:“彤彤,来,叔叔和你玩个游戏。”
彤彤好奇地走进屋里:“什么游戏呀?”
“你把眼睛闭上。”小女孩照办了。沈侃把仪器探棒在彤彤下身上方环扫几遍,眼睛注视着仪器电表的刻度,嘴里嘀咕者。林佳如洗漱完毕出来,好奇地注视着沈侃的操作。沈侃把探头又晃了几晃,对林佳如讲解:“这个年龄绝对不会有性生活,所以仪器指针始终归零。如果是发生过关系,指针会在刻度表上显示酸碱度,耳机还会传出哒哒的响声。”他放下仪器,给了几块糖把彤彤打发走。
林佳如走进卧室,在梳妆台前坐定梳头。沈侃端着仪器跟进卧室,逗趣地说:“夫人,我给你测试测试怎么样?”
林佳如满脸不悦:“开什么玩笑!”
沈侃嬉皮笑脸缠住林佳如,趁林佳如不注意,把探头伸了过去。仪器的刻度表指针急剧晃动,耳机蜂鸣声连续不断,林佳如神色大变!
午休时分,室外秋蝉鼓噪,房内沈侃和林佳如低头不语。还是沈侃打破尴尬的静寂,在林佳如额头上轻吻一下:“我是这样想的,事情过去就过去吧,你能原谅我,我也能原谅你,何必互相折磨呢?”
林佳如长吁一气,似乎心动又难于启齿。她目光漫无目标地东瞧西看,最后停留在床边办公桌的录音机上。沈侃察觉林佳如的担心,起身把录音机的电源线扯掉。林佳如抿抿嘴似笑非笑:“你扯不扯电源线都没关系,我们从进房间到现在已经个把小时,你想录我口供也录不上,因为市面上没有超过60分钟一面的录音带。”
“你真聪明,说吧,没事。”沈侃恭维着,亲切地把林佳如搂住。
林佳如沉思良久,慢慢把沈侃的手拉开,很不自然地说:“你的猜疑是对的,就是我的经理......”
故事告一段落,议论声骤起。有的说林佳如心眼蛮多,还会考虑到防录音。有的问真的有作风检查仪吗?莫笑人不置可否保持沉默。老陈做了简单地讲评,无非是开头开得成功,切入点新颖,发现奸情手段新奇,整段表述还算鲜活云云。
按笔会的安排晚上是自由活动,早有预谋的老魔、李君拉上莫笑人来到宾馆的歌舞厅。他们像将军阅兵,走过佳丽成群美女如云的通道,找个装修豪华的包厢坐定。妈咪们笑容灿烂地周旋在三位男人之间,推销手下的小姐。老魔谢绝了妈咪的指派,轻车熟路选回三位小姐,自己留下一个,李君领走一个,另一个推给莫笑人。莫笑人找个借口把那小姐打发了,坐下打开歌本浏览着。
老魔很快进入情况,叫来啤酒和骰子,先和小姐打预防针:“今晚小费多少主要看表现,不要和我编什么没钱交房租或者母亲病重的故事。”
小姐极富表演才华,娇嗔地扭着身躯,嘟着小嘴,轻轻捶打老魔的胸口,然后熟练地拿起骰盅,和老魔单挑起来。见莫笑人有些拘谨,老魔说:“愣着干啥?啊,歌舞厅--抢购虚荣的市场,体验消费的课堂。”
莫笑人不太自然地翻着歌本应付。
另一位小姐亲热地给李君点烟,问:“大哥怎么称呼?”
“龟头正雄。”李君深深吸了口烟,吐出袅袅烟圈,故做语言不顺,“哇他西哇尼哄金爹死(我是日本人),小鬼子的干活,你地明白?”
小姐自来熟地搂着李君的脖颈:“我不是日本人,但也起日本名字,叫松下带子。”
“哟希,半个老乡,老乡见老乡,浑身火旺旺,干杯!”李君和松下小姐碰杯一饮而尽。然后拿过话筒,点了首《芦笙恋歌》,套上自己编的歌词:阿哥钻进阿妹的被窝,顺着小腿往上摸,阿妹问阿哥做什么?阿哥说,给小鸟找个窝。歌罢,小姐们手舞足蹈放声浪笑。
“笑什么?”李君装作一本正经,“人骚人笑,鸡骚鸡叫,牛骚牛漏尿。喝酒!”又是一阵起哄。
莫笑人借故走出包厢,他穿过楼台亭榭,朝晓春的房间走去。他是报道那天才认识晓春的。交换名片后晓春笑了起来,叫你莫笑人还是笑人?莫笑人说随便。晓春说这可不好随便,叫莫笑人和笑人意思正好相反。莫笑人说真的随便,名字嘛,符号而已。后来几次接触,他对晓春印象还不错。莫笑人有时觉得自己太怪胎,没什么个人崇拜,更无所谓追星赶月。看到报纸、杂志经常评论星们款们漫天要价赚出场费,他觉得很好玩。他承认这些人比自己会唱歌,但不值得花几张老人头去听歌。他常说,要是观众都像俺老莫这德性,歌星们是很难成为万元户的。话说回来,他对比自己强的人是钦佩的,钦佩归钦佩,钦佩不是崇拜。
莫笑人找到晓春,问她为什么不去唱歌跳舞。晓春说认识老魔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坏他们好事做甚?莫笑人说那你去批评他们呀。晓春说谁有那闲工夫。我从前没来过海南,觉得海南很神秘。去年在神农架笔会时我问过个闯海的作者,海南怎么样?他说环境很宽松。这次我来算有亲身体会了,山水很美,城市很杂,人很有个性。莫笑人说你见过几个海南人?晓春说你就很有个性呀。以前参加笔会,业余作者见到我就老师长老师短的。莫笑人说能者为师嘛。晓春说那你为什么不叫我老师呢?莫笑人说这样亲近一点。晓春说言归正传吧,明天轮到我接力,你来的正好,当我第一个听众吧。先讨论一个话题,假设你是沈侃,对林佳如会怎样做?对她的经理会怎样做?莫笑人说这个假设很不友好,怎么不假设那经理是你丈夫?晓春说如果是我丈夫,我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见莫笑人惊诧,晓春给他倒了杯水继续说着。从生理学的角度看,女性的性要求是有周期的。英国作者福雷尔在《性生活》一书中提到:当我责备一位已婚妇女不忠于他丈夫时,她向我坦白,她每周至少会感到一次对性的渴望。这时,如果丈夫不在身边,她就会抓住第一个来者。这虽然是国外的事但也说明一个问题,已婚女性是有性要求而且是很强烈的。部队是特殊的集体,兵哥哥和军嫂们一年才有60天鹊桥相会,其他时间自我压抑太多。人是有喜怒哀乐有情感的,第三者也可分为邪恶型和善良型。或许每当林佳如遇到困难的时候,都是她那经理伸出援助之手,从相怜到好感进而产生报恩念头,导致那个,你说对不对?
莫笑人说不对,东方人有东方人的道德观念,我相信许许多多的男人,中国的男人对这种事情是很在乎很认真的。
晓春说很好,这种想法很有代表性。假设你是沈侃---
莫笑人打断晓春的话,我说过你这种假设很不友好,忘了我为什么揍那导游吧?对不起,我K歌去了。
莫笑人回到歌舞厅,正好是“集体做案”(情调舞)时间,漆黑的舞厅里不见人影,萨克斯风轻轻地倾诉,偶尔从黑暗中飘来窃窃私语和一两声淫笑。他摸回包厢,老魔、李君和两位小姐相搂相拥进入新的境界,见了莫笑人也无收敛,“掏”声依旧。
“回来啦。”李君和莫笑人打个招呼,“能嫖会赌,光宗耀祖,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对不对?看的是黄带,喝的是蓝带,抱的是下一代,来劲!”他拍拍松下小姐,继续发表高论,“唱来唱去三首歌,摸来摸去两个‘波’,动一动就一千多。”
“哪三首歌呀?”松下小姐故做媚态。
“进了歌舞厅先找小姐--《选择》,深入交谈再配上适度的形体动作--《花心》,发给小费拍拍屁股走人--《无言的结局》。”李君问莫笑人,“晓春呢?”
敲门声,晓春推门进来。
“白天不能点人,晚上不能讲鬼,说曹操曹操到。”老魔说。
晓春向众人点点头,拉着莫笑人走出包厢。“向你道歉,可以了吧?”晓春迈着娴熟的舞步,拖带着莫笑人旋入舞池。黑暗中莫笑人觉得晓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想透视自己的五脏六腑,想接驳上自己的思路。想着想着走了神儿,步子一乱,扎扎实实和晓春撞个满怀。
“不跳了,找个地方坐坐。听听你的接力创作吧。”莫笑人建议。
他们到茶坊找位坐定,茶艺小姐端来茶具。海南人爱跑茶楼,莫笑人也精通茶道,洗茶冲茶斟茶得心应手,什么“关公巡营”“韩信点兵”,让北方来的晓春目不暇接。她也学着莫笑人的样子,把杯品茗,感受一种文化一种韵味。
茶过几巡,晓春问:“法律上有什么条款是保护军婚的?”
“《刑法》第118条规定:明知是军人配偶与其同居的,处三年以下徒刑。”莫笑人答。
“好,下面我来接力续讲故事。”晓春说。
沈侃坐在路边的长凳上,佯装看报目光不时投向马路那边。马路那边的广告公司,门口橱窗装潢别致。沈侃瞅个机会,把报纸一扔,快步横穿马路,冲进广利公司经理室,掏出手枪对着坐在办公桌旁的男人的脑门说:“经理先生,林佳如全都告诉我了,你们干的好事我全知道了,你还不坦白,难道不怕我告你吗?”
那经理面色如土,跪地求饶:“我坦白,我说我说。”
“快!”
“既然林佳如全都告诉你了,我就不再罗嗦了。既然你全知道了,我就不必重复了。”
“你还不认错?”
“我没错可认。”
“听着。”沈侃一把将那经理提起来,“最卑鄙的勾当就是奸人妻室。你凭籍有几个臭钱,勾引人妻,纵欲乱性,还执迷不悟不想认错,我毙了你!”说罢,他对那经理连放八枪。
那经理中弹后东颠西转,僵倒在地板上嚎叫抽搐,慢慢断了气。
沈侃吹吹枪口冒出的青烟,转身欲走。
“慢。”倒地的那经理站起来,“说我和林佳如乱来,你有证据吗?有吗!”
突然间铃声大作,两位特警从天而降,利索地下了沈侃的枪并别住他的双臂。那经理浑身是血,神气地走到沈侃面前:“没证据也想告我,呸!”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沈侃脸上。
啊!坐在长凳上睡着了的沈侃惊慌地睁开眼,原是南柯一梦。细雨霏霏,掠过都市的风捎着雨点,飘落在他身上脸上。他深深做了几次呼吸,尽量压抑奔突的愤懑,向广利公司走去。走到经理室门外,他整整衣服,伸手敲门。
里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请进。”
沈侃推门入内,只见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大腹便便肉墩墩极其富态的女人。沈侃说:“我找副经理。”
“我就是,有事吗?”胖女人问。
沈侃感到意外,自言自语,“怎么是个女的?”
“哟,看不起女同胞呀?毛主席说过,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各占半边天。白天是男人的,晚上是女人的,对不对?”
“请问贵公司有几位经理?”
“二位。”
“有姓刘的副经理吗?”
“姓刘的副经理没有,姓刘付的经理就有。”胖女人见沈侃迷迷糊糊仍然不解,加重语气,“姓刘付懂吗?刘付是复姓。”
“对不起,我弄错了。请问刘经理,不不,刘付经理在吗?”
“不在,有什么事?”
“我是林佳如的丈夫,请转告他尽快见我一面。”
宾馆的钟点房里,摆设豪华大方,整洁清净。刘付经理从小雪柜里拿出冰镇饮料,退坐床角,歪着头乜着眼,揣度沈侃的心事。难熬的寂静,长时间的沉默。
沈侃开了口,声音不大语气很严肃:“请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刑法》第118条规定:明知是军人配偶与其同居的,处三年以下徒刑。如果我起诉,你打算怎么办?第二,如果我不告你,你打算怎么办?”
刘付经理猛吸几口烟,竭力克制内心的震颤:“你不告我,我愿意赔偿你的损失,咱们做笔生意如何?”
“给多少?”
刘付经理打开随身带的密码箱,取出三扎人民币放在茶几上。
沈侃拿起钱扎像玩扑克牌切牌一样来回摆动:“这有三万块吧?判三年给三万,值一年一万,挺合算的嘛。”
刘付经理见沈侃嫌少,解释道:“我还可以追加二万。”
沈侃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三扎钱一抛一接在手中跳跃。他走到刘付经理面前站定,注视着刘付经理说:“假如我给你三万块,你是否可以叫夫人来陪我几个月?”看着愕然语塞的刘付经理,沈侃把钱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指着刘付经理的鼻子,加重了语气,“不可能,对吧?典型的中国男子汉!自己和多少女人上床都问心无愧,可别人想碰自己老婆一下绝对不行,百分之百的中国式大丈夫。”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刘付经理换上另外一副面孔,“不错,你是林佳如的丈夫。你尽到做丈夫的什么责任、义务?她有病有痛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对她的爱如何体现?就单单是每月寄几百元生活费吗?你不称职。或许你会说,咱们打官司,可以。告我什么罪?破坏军婚那必须是同居才定罪,我和林佳如只是男女关系。请问,刑法上有通奸罪吗?就算你告了我,我是私营经商者,谁来批评我教育我?可林佳如一告丁宜婷,你那情人的大学文凭就泡汤了!记住,你找我麻烦,林佳如也会找丁宜婷麻烦的。”
沈侃还是怒目圆瞪,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气不顺,但记住打官司是要有证据的。”刘付经理说。
沈侃把一张医院证明的复印件和一盒录音带摆在茶几上:“这就是证据。我总不至于傻到自己拍电报叫林佳如来队捉奸吧,你们中计了!还有,林佳如只知道市面上没有60分钟一面的录音带,但她忘了,我是负责电教的参谋,摄象机的录象带可是180分钟一面的。有空你们自己听吧,林佳如的口供。”沈侃走去开门,然后车转回身,口气强硬地说,“如果不是懂法,我可以要你的命,混蛋!法庭上见!”
讲完故事,莫笑人和晓春又点了几样风味小吃,边吃边聊。感觉都那么良好,谈吐都那么投机,不知不觉新的一天开始了。
李君这几天醉心于玩,准备比较仓促。尽管如此,接力伊始,还是掀起个小高潮。
林佳如郑重地约沈侃出来谈谈,沈侃答应了。这是他们曾经播种爱恋的地方,塘睡荷花,岸摇杨柳,竹林葱翠,白云低垂。几经岁月递嬗春秋轮回,环境变异,但当时那情那景仍像永恒的画幅,镌刻在他俩的记忆之中。
还是林佳如先开口:“打算告他吗?”
“我想明天就走。”沈侃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告不告他?”
沈侃不动声色,从鼻孔发出恩的一声。
林佳如凝视沈侃许久,心声溢出:“看在夫妻的缘分上,我求求你不要告他。在你眼中好像我很淫荡,其实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只不过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知道当军嫂多难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去一趟你来一回才六十天,还有那三百零五天呢?有病有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在一起的时候想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像还债似的。他帮过我,在我最困难最窘迫最难堪的时候,他伸出友谊之手,后来就......说我报答他也好,说我与他互相需要补偿也行。老公,你坦率地回答我,当一个女人一个和你有相当感情的女人,主动向你靠拢,你怎么办?坐怀不乱?顺其自然?不,你不敢回答!”
沈侃愕然,望着潸然落泪的妻子,他觉得告不告刘付经理本身就是一道两难习题,不告他,咽不下这口气,让知情人笑自己脸色无血。要告也难,因为他和丁宜婷也......
那天,沈侃带丁宜婷去医院并不是做什么人流,而是妇科检查,目的是要张医院的证明,证明丁宜婷还是“原始股”。所以在医院遇到同科的胡参谋时他很坦然。从医院回到宿舍后,他帮丁宜婷打点行装完毕,在满怀激情向丁宜婷道谢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在丁宜婷脸蛋上印上唇印。这迟来的行止,引爆了丁宜婷情感的火山,躁动的青春热浪,突破自我禁锢的理智之闸,未名的冲动使她失态地扑向沈侃。沈侃无措地后退,丁宜婷义无反顾的前进。沈侃靠在墙上,不敢对视丁宜婷那会说话的眼睛,顶住丁宜婷的手慢慢地滑落下来。后来,一切在意料之外,再后来,一切在想象之中。
“反对!”老魔打断李君的叙述,“沈侃策划这场冒险游戏如果有此败笔,他何必要与刘付经理法庭上见?他不至于单纯肤浅到公开自己的丑事吧?”
莫笑人和晓春表示支持。
“依老兄之见......”李君趁势顺水推舟。
老魔点上纸烟,续讲故事。
沈侃准备把冒险游戏推向高潮,准确地说是准备了足够的证据,准备对刘付经理诉诸法律。考虑到法庭调查时要找丁宜婷佐证,为了让丁宜婷有个思想准备,他绕道去南方大学探望丁宜婷。见面后几句寒暄,几句叙旧,沈侃直奔主题:“要上法庭做证,你怕吗?”
“怕,哦,不怕,哦有点怕。”丁宜婷有点紧张近似语无伦次。
“瞧你这神态,哈哈!”
丁宜婷嘴角挂上一丝苦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一定要告那男的吗?”
“一定,这口气是男的都咽不下。”
“你今晚住在哪里?一个人住吗?”
“迎宾旅社401房,是自己住。”
“晚上我去找你。”
沈侃送丁宜婷离去。
晚上,在旅社的单人客房里,沈侃在书桌上展开稿纸,笔尖流畅地行走,工整的字迹跳到纸上:起诉书,案由,破坏军婚,原告,沈侃......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一个信封从门缝下塞进来。沈侃走去拾起信封,顺手打开房门张望,不见人影。他纳闷地走回桌前,展阅这封神秘的来信,看着看着,双眉紧蹙,双手微颤,表情像一尊泥塑。
夜深了,沈侃瘫在床上,不停地吸烟,满屋子烟雾缭绕。不知过了多久,他懒散地支起身来,拣起飘落在地板上的信笺,很不情愿地把目光投去。
这是丁宜婷写给他的信。
沈参谋:求求你,不要告那男的好吗?有件事我不想告诉你又必须告诉你,相信你是会替我保密的。就在离开你的哪天晚上......
信纸像银屏,文字幻化成画面:豪华客车疾行,席卷缕缕黄尘。车内播放着录象,出拳飞腿的打击声直撞耳膜。靠窗的丁宜婷倍感不适,皱着双眉,不时揉按太阳穴。挨着丁宜婷座位的旅客见状递过一瓶“风油精”,客气地说:“用这个擦擦效果好一点。”
丁宜婷看了一眼热心人,只见他五十余岁,斯斯文文的模样,白皙的脸庞架着一副克郎眼镜。
见丁宜婷戒备心重,热心人拿出工作证摊开自我介绍:“邢乐,省教育学院心理学副教授,准备度假去。出门在外,路人皆友,都需要诚意的互帮互助。不过,女孩子有戒备心理是应该的。”
丁宜婷接过“风油精”说:“邢教授,谢谢你!”
邢乐回头继续观看录象。
汽车翻山越岭,过闹市过乡村。丁宜婷一阵恶心,急忙拉开车窗呕吐,稍许休息,头冒虚汗面色青白地瘫倒在坐椅上。邢教授递过矿泉水和纸巾,丁宜婷接过后点头致谢。邢教授脱下上衣,轻轻地盖在丁宜婷身上。车轮滚滚,冲向连绵不断的夜幕。途经一集镇,客车停下让旅客休息和宵夜。丁宜婷在公路旁呕吐尽,疲沓地靠在树杆上。邢教授关切地走来,递过矿泉水和蛋糕说:“胃里没东西会加速胃肌壁的摩擦,产生想呕吐的信号传给迷走神经,加上你体质差,容易产生强烈的不适感觉,多吃点多喝点会舒服一点。”
丁宜婷接过矿泉水漱漱口,然后喝了几口,啃了丁点蛋糕。
“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不然,还有几百公里的路途怎么对付。”邢教授扶丁宜婷在路边旅店门口的长椅上坐好,把衣服盖在丁宜婷身上,转身去找医生。困意袭来,丁宜婷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丁宜婷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赤裸身子,睡在陌生的房间里。她试图取过衣裙,突感下身一阵剧痛。她咬紧牙关挪开身子,发现床单上有一摊殷红的血迹。她拿过衣裙捂脸失声痛哭,捶打自己的脑袋。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稳住情绪,稍做梳洗,面容憔悴地走到旅店服务台,拿过住宿登记本查看,上面写有自己的名字。
当班服务员热情地搭讪:“你是103房的丁小姐吧?你爸爸让我转告你他先走了。”
丁宜婷木然地站着,整个人傻了似的。
“沈参谋,万万没有想到这衣冠禽兽在矿泉水里做了手脚。我查过他所说的工作单位,根本没有邢乐这个人。如果你告的那男人反告你我有私,要你解释体检后到上车前这期间四小时都在干什么,你怎样说才能让别人信服?要是学校知道我路上发生的这件事,我怎么办?求你了,饶过那男的一次吧!”
迎宾旅社的客房里,沈侃一个劲地吸烟,烟头堆满了烟灰缸,还有不少散落地上,排成一串扎眼的问号。沈侃托腮冥思苦想,愁容爬上脸庞,忧虑溶入大脑,像过昭关的伍子胥,迷蒙的银灰慢慢出现在浓青的发根。
车轮滚滚,人在旅途。莫笑人果真挑起业余导游的重任,兴趣盎然地介绍沿途的风景名胜和民间传说,车厢里氛围祥和,欢声笑语荡漾。
傍晚时分,代表们来到琼州有名的“鸳鸯泉”。放眼望去,绿海无涯,夕阳的余辉把山水苍穹林木涂抹得金碧辉煌。三千多平方米的丘陵地上,错落无致地散布着20多个泉眼,汨汨突涌着热流,汇聚成湖。氤氲蒸腾,掺杂着淡淡异香,沁人肺腑挠人心思。一股溪流从兀立的石丛潺潺而泻,注入温泉湖中,冷热汇合凉暖相融,真乃鬼斧天工之作。代表们甫卸行装,换上泳装步入温泉,嬉戏于水中,歇息于水面,潜泳于水底,挥臂击水,飞珠溅玉,好一幅天然去雕饰的鸳鸯戏水图。
莫笑人继续充当主角,租来仿雷鸣登五连发猎枪,叫上晓春,到度假村的狩猎区“采购”宵夜用的野味。山路崎岖,藤曼扯步,他拉着晓春缓缓前行。
晓春问:“狩猎有什么规矩?”
莫笑人答:“遇到动物从后面搭住双肩,千万别回头,倘若回头,它就会朝你喉咙咬个正着,顷刻呜呼哀哉。”
晓春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她嗡动嘴唇,还想问些什么,莫笑人伸手把她嘴巴捂住。然后借树丛的遮掩接近目标,瞄准击发,把小猎物打个脚朝天。
晓春上前提起猎物问:“怎么这野猪还有花纹?”
“这是海南一宝,俗称老鼠猪,学名五指山香猪。”莫笑人接过小香猪往路边石块上搁,折枝飞机草扔在香猪身上,招呼晓春前行。
晓春说:“不怕别人拣去吗?”
莫笑人说:“做记号了,在山里,有主的东西山民是不会起心的。”
他俩继续走着,见晓春一语不发便回头观看。晓春呆楞地站着,焦急地指着身后。莫笑人定睛一看,原是路边野藤的钩刺随风摇曳,恰好挂住晓春后背。晓春疑是野兽袭击,只好按山里的规矩,木然兀立待救。
莫笑人佯装害怕,躲在树后喊着:“千万别动,你身后有只大狗熊。”
晓春面色煞白,惊叫一声,似箭脱弦飞去,将莫笑人紧紧抱住,哇地哭出声来。
莫笑人淡淡一笑:“被不是老婆的女人搂着,感觉就是不一样,挺舒服的!”
晓春知晓被蒙了,善意地责怪莫笑人几句,朝路边的野藤瞥了瞥,催促着下了山。
秋月朗朗,篝火丛丛,远离城市喧嚣的度假村显得格外恬静。舟车劳顿的代表们泡了几个时辰的温泉,疲乏全消,精神倍爽,他们围着篝火,喝着山兰酒,吸着椰子汁,烤着香猪肉,食欲大开,谈兴正浓。老陈也被这气氛感染,仰昂顿挫地朗诵一首宋代咏椰诗:“落带累累入海航,枯皮犹吐绿牙长,金丝发裹乌龙脑,白兔脂凝碧玉浆。未许分瓢饮录灵,且堪切肉配槟榔。当时曾挂将军首,此说荒唐未可量。”众人鼓掌叫好,齐声喊老陈再来一个。老陈作揖致谢,话题一转书归正传:小莫,还是继续故事接力吧。
莫笑人起身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是!坚决完成任务。”
沈侃找到刘付经理,说要和他交个特别朋友。刘付经理受宠若惊!朋友者,说明沈侃有意化干戈为玉帛,他刘付某人可省却了血光之灾牢狱之苦;特别者,表示了沈侃的宰相胸怀,有谁在你得知你和他老婆睡过以后还会和你称兄道弟?刘付经理大喜,端起他那特大号的水杯连灌两大杯水。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刘付经理开出一张十万元的支票,递给沈侃。沈侃说户名改开林佳如吧,夫妻一场很不容易的。刘付经理听出话中之意,连赔不是谢罪再三,提议换个轻松的环境聊聊。沈侃答应了,临上车时,还帮忙刘付经理提上那只水杯。刘付经理夸奖说你很细心,会讨女人喜欢的。沈侃说或许你是对的,做为男人何必死守一个女人?别人对不起我,我也会对不起别人。情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刘付经理呵呵直乐,说你总算想通了,男女之间不就是一个想“通”一个想“开”吗?
一连几天,沈侃都泡在刘付经理那里,喝茶饮酒议论女人。刘付经理以他浪迹江湖的狐疑,多次揣测沈侃的用心,每每不得要领。原以为沈侃还想榨点钱,他又开出万元支票,被沈侃谢绝了。想带沈侃到“有色市场”去开开眼界拉他下水,也被沈侃谢绝了。沈侃坦诚地说:我葫芦里没什么药,我在这无亲无故,只想和你喝酒吃茶打发时光,顺便长点前卫的经验。刘付经理听了也觉在理,也找不出推辞理由,只好硬着头皮陪着。
沈侃假期将满,明天就要归队,刘付经理在当地最高档最豪华的酒店定了个包厢,设宴摆酒为沈侃饯行。广利公司的胖副经理和公关部长作陪。落座后,刘付经理拿起一瓶名酒,以做东的口气说:“这家菜馆素以烹饪水鱼出名,今天本人特设水鱼宴,为沈老弟饯行,水鱼补气,男人是需要经常补气的。”
一番祝酒辞罢,沈侃举杯说:“北方有句酒话,酒桌上不分男女不分敌友,尽在不言中,我做个示范,先喝为敬。”言罢接连三杯下肚。众人也不好怠慢,第一轮结束,不多不少十二杯。
服务员陆续上菜,边介绍菜式:“这是水鱼拼盘,这是红焖水鱼,这是油泡水鱼,这是水鱼裙靓汤。”
胖副经理不胜酒力,面呈醉态,行止微醺,谈吐已有混沌:“这酒店幸亏开在南方,北方可不叫水鱼,叫王八,知道什么是王八吗?”
刘付经理不想触及这敏感的话题举杯建议来个小高潮,于是又有十二杯遁迹。
沈侃借着酒劲与公关部长逗笑:“小姐公关之前在什么行业高就?”
公关部长说:“公共汽车上的卖票员,那活儿,又苦又累又见不到钱。”
“那刘付经理把你挖来是对了,以前是光喊不练,现在是光练不喊。”
“此话怎解?”
“你以前不是成天吆喝 上呀上呀往里边挤吗?”
刘付经理听出意思,扑哧一笑:“沈老弟很幽默的嘛!”
见公关部长羞红了了脸,沈侃说,看来讲中国话的语气轻重效果不一样,板着脸讲和嬉皮笑脸讲又不一样。
服务员又上一道菜,只见用冬瓜雕刻成的盛盅惟妙惟肖,服务员放好后介绍:这是本店的看家菜式,金龟水鱼盅。
醉眼惺忪的胖副经理动作呆板地嘀咕着:“金龟王八盅,这是哪国的盅呀,简直就是一顶绿帽子,谁报名本公司免费赠送,赞助,不不不要回扣。”
沈侃也喝多了,他独自干了杯后趔趔趄趄摇到胖经理面前,咧嘴傻笑:“我,我敬你一杯。”没等胖副经理反应,他打了个喷嚏,口水喷在胖副经理油亮的脸上。
莫笑人结束了他的接力。晓春悄悄捅了他一下:“好家伙,变成福尔摩斯探案了。我听得出来你的意思,沈侃接近刘付经理的目的,是为了放毒之类的报复,我没有这方面的常识,不会是放老鼠药吧?”
“我的设想,沈侃让刘付经理误服的是二氧化钍。生活中我们见过汽灯纱罩,材料是麻,在硝酸钍溶液里泡过。燃烧后硝酸钍被分解,放出二氧化氮,残余的就是二氧化钍。钍是锕系元素之一,具有放射性,人过量照射后得了射线病,死不轻松活不潇洒,那才是货真价实的折磨!”莫笑人嘴角挂上一丝得意。
“你好狠!”晓春看着莫笑人,“你的想法真狠!”
这天,代表们来到琼州潜水旅游基地。莫笑人背上氧气筒,戴上面罩,套上脚蹼,拉上同样全身披挂的晓春,潜向神秘的海底世界。蔚蓝色的背景下,墨绿的海藻,奇异的海星海葵海胆,随着暗涌婆娑起舞,婀娜多姿。一望无际的珊瑚森林连绵起伏绚丽多彩,大如伞盖的,畸如鹿角的,尽展天姿。世间罕见的多棘软珊瑚群,柔如拂柳,令人眼花缭乱。多彩的海鱼与人同乐,相距咫尺毫厘,各享闲情雅致。晓春第一次领略这种神奇巧妙赏心悦目的自然美景,不时竖起大拇指赞不绝“手”。良久,他们恋恋不舍地浮出水面,走进椰叶编成的寮蓬里歇息。
晓春仰卧在松软的细沙上闭目养神,回味着海底畅游的片断。
莫笑人看着晓春,轻声朗读昨晚草就的散文:倘若有人问我,你的梦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诚实的我会回答,彩色的。不对,专家们的研究结果表明,大部分人的梦是黑白的,只有画家和与色彩打交道较多的人,才有可能做彩色的梦。
我不是画家,但我常做彩色的梦。梦里的海水那样湛蓝,银浪排空,碧波闪映,涌上来的是希冀,退下去的是遗憾,一次又一次,轮回递嬗永不停歇。梦里的椰树那样含蓄,伴着涛的和鸣浪的节拍,轻歌曼舞,摇过来是舒心,摆过去是惬意。梦里的女孩那样可爱,她无忧无虑地弄潮,疯狂地搏击风浪,时而为琢磨一个珍珠螺凝神,时而为发现一枝红珊瑚雀跃。只有在洁白的沙滩上,简易的椰蓬里,注视她那微闭的长长的睫毛,你会发现,她的举止让你陶醉,从此懂得什么叫充实。
当我在不起眼的角落,用目光编织的网捕捉她倩影的时候,她还没有长大。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在她那消费细胞开支心血?世界上很多东西是说不清楚的,只有说不清的感觉才是最佳的感觉。世界上许许多多的爱是说不清楚的,只有说不清楚的爱才是永恒的爱!
晓春坐起身来,轻轻鼓掌说:“写得很真挚,很有用心,别有用心的用心,这种马屁拍得不肉麻,很有水平的。”
“瞧,又笑话我了!”莫笑人爱抚地捶了晓春一下。
“岂敢。”晓春说,“有件事忘记问你了,真的有作风检查仪吗?”
“有人在研制,有人在申请专利,这玩意应该很有市场。”
“对,我们这个世界好人居多,好人里面爱管闲事的居多,爱管闲事的里面 热衷桃色闲事的居多。”
“其实我故事里的作风检查仪是虚构的,原型是部辐射仪,防化兵用来检查原子弹爆炸后所造成的放射性沾染程度的。”
“那么,为什么检查小女孩彤彤时电表没反应,检查林佳如时电表会显示刻度呢?”
“沈侃事先在林佳如的裤子上涂点训练用的放射源,仪表探棒接收到射线信号,自然显示刻度咯”。
“哦,是这么回事。”晓春换了个话题,“你会算命吗?所谓人生事业测试,姓名住宅选择。”
“算命看相我不会,瞎和你拆字乐乐吧。”
“好的,先拆拆你的名字。”
莫笑人故弄玄虚,微闭双眼,合掌为十嘀咕一会:“莫笑人,莫字之中的日寓男人,阳性;草字头大字底,大草包之意,有很窝囊的经历;笑字竹头天底,竹下之天,寓意范围有限心胸狭窄;人字先合后分,寓意婚姻不顺。诗曰,慧剑终斩旧情丝,新蕾绽放待有时,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
“精彩。”晓春说,“拆解我的笔名试试。”
莫笑人神态表情依旧:“晓字左边的日寓丈夫,男左女右嘛。春字下边的日就麻烦了,躲在床底下的男人,乃情夫也。春字为三人头,寓意你的情夫就在我们三个男人之间。”
“不会是你吧?”晓春注视着莫笑人的举动。
“是谁自然心有灵犀,总不至于张冠李戴。”莫笑人朝晓春投去深情的一瞥。
“回房间去吧。”晓春说。
莫笑人冲洗更衣完毕,信步来到晓春的房间。晓春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长发如瀑,柔柔顺顺奔流垂下,一袭丝质的睡裙,罩住丰润的肌体,显山露水,让人产生美感。轻音乐悠扬地在房中荡漾,如倾如诉如歌如泣。莫笑人谨慎地把防盗门链条扣好,走上前挽起晓春,踏着音乐的节拍散步,悠悠然然地挪动。他们彼此靠的很近,慢慢地没了距离。莫笑人把脸贴在晓春的耳畔,轻声朗诵一首诗:
在我身上你找山,
找葬在林中的太阳。
在你身上我找船,
它迷失在黑夜中央。
晓春问:“是墨西哥诗人帕斯的诗吧,诗名叫什么?”
“你想一想?”莫笑人反问。
“《互补》。”晓春轻声地说。
莫笑人深情地吻了晓春一阵,把她抱起轻轻放倒在席梦思上,象攻打无名高地的士兵,翻身上马,热吻象冲锋枪点射似的落在晓春的脸颊、耳根、胸前。
晓春轻抚莫笑人的后背,悄声问:“大家都是过来人,我知道下一幕出演什么。还记得你编的台词吗?什么金龟王八盅,这是哪国的盅,简直像一顶绿帽子,谁报名,本公司免费赠送,赞助,不不不要回扣。告诉我,真的想送一顶绿帽子给我先生?”
莫笑人用嘴封住晓春的嘴,不让她出声,继续创作新的故事。
晓春把头一歪,轻声说:“我可没采取什么避孕措施。”
莫笑人支起身,凝视晓春红云浮游的脸庞,低头献上一个吻说:“楼下商场有小雨衣,我去准备准备。”说罢起身欲去开门。
“慢。”晓春起身招呼莫笑人坐下,给他倒了杯水:“你不是讨厌绿帽子吗?你打那导游不是因为他笑话你带的是绿帽子吗?怎么也会有当制造商的念头,制造绿帽子送给别人?”
莫笑人不作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晓春,接过开水仰脖灌下。
“如果我判断正确的话,沈侃的原型就是你。可以这样假设,你知道妻子不贞后与丁宜婷策划了一个冒险游戏,套出林佳如的情夫刘付经理。正当你准备用法律手段保护你的尊严,解决这段恩怨的时候,丁宜婷的意外失身打乱了你的计划。传统的观念使你心里极其愤懑极不平衡,产生了强烈的报复心理。你在与刘付经理的接触中发现他是‘茶水罐子’,每天喝茶喝水不少。你装做不计前嫌,与刘付经理结成特殊朋友,解除他的心理戒备。你运用你曾是防化兵的专业特长,悄悄制取了一定量的二氧化钍,并在多次与刘付经理的来往过程中,把无色味淡的放射性粉末,巧妙地搅混在浓酽的茶水里,使刘付经理受到长期的体内照射,诱发严重的射线病。请你实话实说,这件事是预谋还是实施了?”
莫笑人并不回答,起身推门出去。晓春跟着出门,保持一段距离跟着莫笑人。她知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倘若莫笑人此事已经实施,其结果对莫笑人是很不利的。她同情莫笑人,但情感左右不了法律。明明可以用法律保护自己的他,偏偏选择不可取的冒险游戏方式,本应以原告出庭的他,这回要以被告的身份出庭,她感到可惜可悲。她希望这是预谋而不是已经实施的行动。
杲杲艳阳之下,万物展示着沉甸甸的硕果。荷塘边的草坪上,天真活泼的村童打着光膀,端着假枪,顶着荷叶,在玩打仗的游戏。莫笑人坐在荷塘边,看着冲呀杀呀的村童们,觉得那绿色的倒扣着的荷叶帽特别晃眼。多么复杂的心理呀,戴绿帽子的时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制造绿帽子的时候呢?做好事和干坏事的都是咱爷们,我们到底怎么啦?他来了点灵感,下意识地念出一句所谓的魔鬼词典:
绿帽子,中国男人折磨自己的指定名词!(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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