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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说,一切文化都会沉淀为人格。因此,深刻意义上的文化史,也就是集体人格史。
公元前五世纪的世界,是一个异常热闹的世界,尽管各文化都处于分割、独立的状态,但是,各文化的基本建树却都在这个时候完成。中国的老子、孔子、墨子、孟子、庄子、韩非,印度释迦牟尼,希腊的苏格拉底、德谟克利特、亚里士多德、阿基米德都是那个时代的文化巨匠。国际史学界称呼那个时代为“轴心时代”。概括的说,中国文化解决的是人与人的关系,印度文化解决的人与神的关系,希腊文化解决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两千多年以后,当初,各个文化所埋下的种子,如今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只有这个时候,才好比较各中优劣、短长。
中国文化形成的基础是农耕,农耕要求复杂的程序和精工细作,这就决定了聚集而居的基本生活形态。为了维护这个生态形式,必须解决人与人的关系,这就出现了从周公旦到孔子学说。
这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轴心时代之前千百年,各国先民都经历过神话图腾、巫术占卜的过程,为什么在这个发展过程中,中国没有出现宗教,而其他文化都出现了宗教?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必须考察更久远的事情,放眼看看中国文化形成的过程,而这方面国内李泽厚说得最为清晰。但是,也有一个问题:由巫到史,李氏的论述洋洋大观、引经据典甚多,我一时很难把握,写《从荣格想开去》时,就做了简单的处理,直接引用了他的一些话。没有想到这样反而让人更加看不懂。
由巫本来是可以通神从而发展出宗教的,因为巫师需要严格的程序和专注的情感,并且整个过程是全民投入、是载歌载舞的,这是一种非常情绪化的过程,而情感,恰恰是宗教的核心。其它文化由神话经由情感发展出了宗教,而中国走了另一条道路。
看看殷墟甲骨文吧。一块骨头,中间钻上孔,上面写上要占卜的事件,如,打仗、求雨、治病等,然后放到火上烧,取烧裂骨头的裂纹走向来占卜吉凶,然后等事情做完以后再在骨头上刻上事件的结果。由此,中国的巫术慢慢具有了记录历史的功能,而且随着经验的积累,理性的功能增多,情感的力量减弱,从而慢慢脱离了情感的、通神的功能。李泽厚认为,在这种巫术脱离情感发展、脱离宗教的取向当中,天文历法和战争谋略这些理智因素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就叫“由巫而史”。所以,中国文化人和神“一个世界”而基督文化,理性和情感、人和神“两个世界”。
至于归隐宋朝所说的“礼”,它脱胎于“巫师”(也是史前国家的最高统帅)在巫术活动中的“严格的程序和专注的情感”。到周公旦这里已经成为对统治阶层的行为的外部规范,而“乐”则是通过音乐来达到内部情感上对“礼”的接受所培养的内部修养。上古国君,尤其是开国国君,都是些德高望重而守“礼”的伟人!
爱因斯坦说:“把人类的宗教感看成是对一种强有力的权威的皈依,人通过这种皈依和依附,才能免遭孤独感的折磨”。外国人很幸运,理性可以用于日常时光,情感依托还可以信奉宗教。正是因为要弥补这一缺憾,所以,具有诸子百家而超浓度发达的中华文化才迅速接受了具有准宗教性质的佛教,上至皇宫大臣,下至平头百姓很多人在其中获得了情感寄托和心理的安宁。
脱胎于“礼乐文化”的“实用哲学”是文化积淀在中国人身上的最大特点。当初在解释嫂子溺水是否应当援手的问题上孟子就说:“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清,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这种“权”或变通是中国人灵活和道德底线一再被突破、且缺乏罪感的根源所在。有孟子在前,就有现代中国人在后。记得多年前,中央五套采访前乒乓球世界冠军曹燕华,她就讥笑德国人做买卖死板,不会变通。她对自己的变通和灵活而沾沾自喜,而我想的是没有道德底线而虚假遍地的中国大地。前两年看到一位西班牙的游人,他说,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你们中国人为什么还吃狗肉?问的我很不好意思。
中国人用“权”使得中国人的人格异常多样化,中国汉奸多、抗击外寇英雄同样多,中国人有羊也有虎。归隐宋朝血腥场面引用的多,昊哥直说过瘾,而我却不以为然。我举几个不同的例子来说明中国人人格的多样性。当年齐桓公小白应燕国邀请帮助戍边,打完仗以后燕国国君感激之情无以表达,就长送齐桓公一直过了国境,齐桓公就说:没有送人送出国的,结果以此地为界,齐国划给了燕国500里江山,由此,齐国坐上了春秋时的第一霸主交椅;唐朝时,阿拉伯人打击波斯人,波斯请求唐朝出兵,唐太宗说,阿拉伯也是我们的朋友啊,结果,唐朝在长安为波斯修建了皇宫,并请他们长期住了进来;明朝朝鲜帮助元打明,中途出现哗变,撤回了国,而朱元璋的军队帮助李姓坐上了国君,并为朝鲜命名;中国这些代代的“王道”,也正是现代是中国作为大国和平崛起而在解决国际争端所应当做的首要事情。抗战时期,中国人活活用低劣的武器就拖住了整整100万日本军队,而当时的日本军队只有150万。在缅甸战场孙立人和廖耀湘打的日本人丢盔卸甲、横尸遍野,只用一年就彻底消灭了缅甸日军;抗美援朝中国军队在零下40度且后方供给极端困难的情况下,硬是把不可一世的美国军队打回了三八线。
战争中的非理性叫归隐宋朝说的太多了,其实,这不是中华文化的错。连理性和哲学最发达的德国还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其中还有惨不忍睹的集中营,难怪德国首相勃兰特要下跪谢罪!战争中屠城的事情更不罕见,埃及文化、巴比伦文化都已经绝迹,几十年断绝你的文化,只需两代人,这比屠城还要惨无人道。而中华文化作为世界上仅存的从未中断的文化从古至今而延续不断,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国文化不走极端,中庸之道。
当全世界都很难接受那伙精明的犹太人的时候,中国河南的一个村落接受了他们,并成功的把他们同化在中华民族之中;
当鲜卑人建立了大唐,还是碰上中国文化,他们放下了胜利者的身段,全身心融入中华文化当中,并未中国文化带来了粗犷的马背文明,然后将自己隐藏的无影无踪;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成吉思汗,碰到阴柔而强大的中华文化,也不得不屈服,从而保持了中华文化的全部精华;
本次胡奥会谈,基辛格发表文章说,中国和美国是任何一方都不能控制对方的大国,要么两国重新冷战,要么只有合作。
合作只能是有条件的让步,只能走中庸。
……
荣格洋洋百万著作中还有一句著名的话:“不是歌德创造了《浮士德》,而是《浮士德》创造了歌德。”歌德只是发现并描述了德国人的集体人格,由此歌德才变得伟大。
如此说来,鲁迅的那些短篇小说,也是对中国人的集体人格探讨,因此,鲁迅在中国文化上也应当有显赫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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