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睾丸和鞭
地球上有超过一半的人身上有一对睾丸,这两个不起眼肉球球藏在裆下,一副与世无争的假象。但就是这个占体重万分之五以下的肉球球,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有文字以来东西方的任何学说,都不敢否定它的作用。艺术亦如此。
这是收藏家马未都说的,个人以为很有道理。睾丸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可见作用大矣,似乎完全可以成为全人类共同的图腾。
吾辈屁民,未敢夸谈艺术,但从饮食角度来谈谈动物“阳具”的贡献倒不失为一个有趣话题。
我对睾丸的认识,并非肇始于小时候洗澡时发现自己长着两颗小弹珠似的球,而是另一种动物——猪。农村里多数人家养猪。母猪在发情叫湿的时候,要找猪朗倌牵着公猪来进行交配。公猪将它的两颗硕大无比的睾丸甩得像老年人玩康乐球,从此睾丸在我脑海里有了具体的形象,同时意识到自己也长着一对睾丸,是个雄性动物。乳猪在长到二月龄时要阉割。兽医残忍地将猪的睾丸和性器割掉,这叫“去势”。血淋淋的睾丸扔了一地,兽医把睾丸收集起来带走。当我从大人口中得知兽医拿走睾丸是为了做菜时,我惊愕的下巴久久没有合上。中国人太强悍,能吃地球上任何能吃的东西。
以前在外赁屋而居。隔壁住一个南通人,姓杨。他的丈人就是个兽医,有次带来一袋子猪睾丸。老杨花了半天时间细细地把睾丸上的血筋以及外面包着的一层筋膜剥净,漂清血水,再切片,焯后过水;又去屋后割两把韭菜,择净切段。大火旺油,姜蒜炝锅,下料,广烹酒,细撒盐,武火十八炒,香飘四邻,须臾出锅。晚餐时,老杨拿出两瓶黄酒来邀我共饮。韭菜炒睾丸上得桌来,眼前一亮。碧绿的韭菜油汪汪的看了令人年轻;睾丸切了片,散而不碎,白嫩得如豆腐如猪脑,没有一丝膻味。想不到小家碧玉的韭菜与魔鬼野兽的睾丸竟然是绝配。如果没有事先知悉,谁又能尝出是睾丸呢?
后来又曾吃过羊睾丸。冬天里能喝上一碗羊杂汤是种享受。每次去羊庄,只要羊睾丸还没卖完,那是必点的。白卤羊球,像土豆一样饱满,改刀装盘,配上酱醋,再烫一铫子黄酒,别有一番风味。羊睾丸一般是另卖的,不算在羊杂里。上了桌嫌冷,可以搛在羊汤里焐热了吃。吹着热气腾腾的羊汤,呷着温文尔雅的黄酒,吃着香糯的羊睾丸,与三两好友对饮,比起漫漫冬夜围炉闲话还来的有情境。
鞭是古代兵器之一。把动物的生殖器比喻成“鞭”,很形象。
以鞭入菜,有点不可思议。对于饮食一向清淡、寡味的人士来说,吃这类菜完全是味觉的冒险,意志的考验;而对于那些道貌岸然者来说,吃这种东西真有离经叛道的意味。
我以前吃过一款“各客牛鞭”的菜,知道做法,家庭可试制,只是颇费时。
市面上牛鞭大多是冷冻的。长长的一支冻得邦邦硬,包在玻璃纸里,像大号的湖笔。冷水化开,改刀。这刀法有些特别。比如,做“生抽黑鱼片”时要用到蝴蝶刀法。顾名思义,片鱼时斜刀批下去,一刀断皮一到连皮再一刀断皮。这样切出来的鱼片,摊开来酷像一只蝴蝶。切牛鞭同蝴蝶刀法很相似,只是用直刀法切,一刀断四刀连再一刀断。切好后要焯水。连刀的牛鞭段受热,像一朵五瓣花一样绽开,煞是好看。取高压锅,投鞭花、姜块,加清水、料酒,文武交替压煮三小时。去压开锅,将牛鞭盛于各客内,加高汤(鸡汤亦可),撒枸杞,上蒸灶蒸一小时可上席。各客牛鞭,汤水清亮,枸杞红艳;鞭花渗透了汤水,呈半透明状,吃口滑软又筋道,连在座女士也吃得津津有味,忘乎其形。等吃完得知是牛鞭时,个个惊得瞠目结舌,她们惊的是没想到那东西会如此美味。牛鞭,的确是一道滋补又美味的佳肴,它富含胶原蛋白,脂胶浓稠,受冷即冻结得像果冻一般。故此,牛鞭做汤神韵皆在一个“汤”字上,一定要热吃。
羊鞭经常吃到,羊庄里多有,不算稀罕物。
猪鞭没尝过。前年有位女友去南宁旅游,归来大谈那边的风土人情,说到南宁风行的一种街头小吃,细细长长如一条大蛔虫,绕在竹签子上做烧烤,一打听,是烤猪鞭。可怜淑女,竟连“鞭”为何物也不知,问了旁人才弄明白。可以想见,来自江南水乡的她面对如此粗犷的异地风味,当时是怎样一副惊异表情。
狗肉吃得多,但从听说有吃狗鞭的。我翻了不少饮食类书籍,似乎没看到狗鞭可入菜的。在农村,传言狗的一套阳具是个宝,尤其是壮龄的大黄狗,据说治疗男人的尴尬病有奇效。这是鞭作为药材的另一面作用了。狗鞭同鹿鞭、虎鞭一样都是泡在药酒瓶子里的东西,而不是盘子里的菜。
人们把动物的“阳物”做成菜,不知出于怎样心理?是出于猎奇?恐怕不全是。有句老话说:吃啥补啥。对于这个说法,中国人素来很迷信。中医有“以形补形,以脏补脏”的理论,人们普遍认为食疗是日常最佳的进补、保养方式。这个论点有一定医学根据,但其中不乏谬误,不可尽信的。我认为,我们必须选择适合自已体质的食物,才能获得食疗的好处。否则可能会适得其反。
很多人对睾丸、鞭入菜嗤之以鼻,认为粗鄙肮脏,不堪食用。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半点勉强不来。但不可否认,睾丸、鞭入菜在中国饮食文化里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一朵另类的奇葩。
我写此文目的非为推广此类菜肴,也非是自己有所偏好。要向各位看官声明的是,在下身体健康,夫妻和睦,并不需要以形补形,只是出于对美食的猎奇罢了。正如蔡澜说过,美食就是要不断地勇于尝试。
如此看来,美食也是一场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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