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新解玉玲珑 于 2011-7-20 14:56 编辑
童年的河 眼前时常浮现一条河。幽静的河水,茂密的岸柳, 傍水的民居,古朴的木桥,桥头挂着酒幌的小饭铺……画一样闪现,入梦更是常有的事情。
五十多年过去,许多应该记住或不该记住的事情都如浮云般淡去了,平生见过的江河湖海虽然壮阔,如今想来也并未留下太深的印记,唯有这条河的影子,刀刻火烫一样留在脑海里,这不能不让我感到怪异并暗自惊诧童年的记忆了。
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吧,有一天母亲要带我去十几里外一个叫做陵城的古镇看望在那里工作的姥爷,至于姥爷的工作,还是在多年后听母亲说起,好象是在一个运输部门负责后勤一类的事务。这大概是我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吧,一大早就缠着母亲快快上路,让我如此兴奋的不单是好奇与好动,更多的是想着姥爷会给买些好吃的东西,那个时候正在闹饥荒,每日里糠糠菜菜,干瘪的肚子总是饥肠辘辘,能够吃上一顿好饭,于我自然有着极大的诱惑。
十几里的路程现在看来本没有多长,可在孩子的眼里却是那么遥远,遥远得仿佛没有止境。没走多远,日头便火热起来,地里的麦子收过不久,刚出土的小苗在骄阳下显得无精打采,满洼遍野无遮无拦,一片灼热。母亲抱着不会走路的弟弟,一只手用蒲扇为弟弟挡住毒辣的阳光。我起初还在母亲前边走来跑去,慢慢地落在母亲身后,蔫蔫的迈不开步子了,阳光把小小的影子投在地上,暑热与饥渴让我差一点哭闹起来。母亲不时停下脚步等我,先是哄劝,后来干脆一只手拉着我赶路了。好容易走到一个村子,母亲在村边的一户人家为我讨来一瓢凉水,在一棵大树下歇了脚才重新上路。
在我一步也不想走的时候,母亲说到了。于是我看到了那条河,幽静的河水,茂密的岸柳, 傍水的民居,古朴的木桥,岸边有浣洗的村妇,河边浅水里有嬉水的孩子。倘不是又累又饿,真想到河里洗个澡。走过木桥,沿河岸走不多远,在一个大院里见到了姥爷。姥爷把我们领进屋里,和母亲说了一会话,就带我们来到桥头一座小屋前,来时没有注意,那是个小饭馆,乡下称作饭铺,门前斜插着一面写字的小旗子,后来知道那叫酒幌。屋子里摆放着几张油腻的八仙桌,一个系着白围裙的老头和姥爷嘀咕几句,一会就端来几个油光发亮的山芋面窝头,还有几碗漂着油星的菜汤。这饭食今天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那时确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事隔多年,我当时怎样地狼吞虎咽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姥爷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直到我喝完最后一口汤,末了摸着我的头说,等年头好了,姥爷给你买肉包子吃。说这话的时候,姥爷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是我记事起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许多年过去,我总是忘不了那个小饭铺,忘不了那条河,离开故乡的日子越久,那条河的影子竟越加清晰起来。
多年后知道,那条河叫作古洋河,河水源于献县老河头,蜿蜒向北进入任丘,穿金桥,过陵城,在五官淀回旋蓄积,又一路向北,散入大清河北的百草洼。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终于循着童年的足迹去寻觅记忆中的那条河了。时候依然是在仲夏,骄阳依旧,小路依旧,却没有了当年的遥远与饥渴。河在,柳在,桥在,却不见了那个小饭铺,河水也远没有记忆中那样宽深了。后来又去过几次,河水一次比一次窄浅,浑浊,直至干涸;岸柳不再那样茂密,葱郁;木桥也变成了一座钢筋水泥的现代化建筑。这让我很是伤感,心中充满了一种失落落的感觉。
我多想找到童年的那条河,还有那个挂着酒幌的小饭铺。
然而,那只能是一种梦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