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跳梁老丑 于 2025-3-22 02:45 编辑
陆家坪是个很小的地方,小到一到夏天就满脑袋搜索不出一个可以避暑的去处。地小人多,自然不免比其他地方乱,盖因周旋不开碰撞频繁之故。陆家坪的车手很牛,可惜似乎都既不懂文艺也不精车艺,所以除了撞人或开车互撞,到现在都没有诞出一个韩寒。当然幸好,暂时也没出药家鑫。
广场是最热闹的所在,相信每晚都会有大官人站在政府的高楼上俯瞰这人山人海的太平盛世。他若真象自我剖析里写的那样善于学习也还有几个音乐细胞,兴许还能学会几首时髦的歌儿。“出卖我的爱呀背了良心债”和“姑娘送我一朵玫瑰花”之类,每天准点播放已经几年,从来没有换过一盘碟子。学习的时间够久了。广场管理员一定和我一样,是个固执而怀旧的老货。
无意发现老街断桥很让我兴奋了一阵。那兴奋到现在还在断续着,尽管有一点聊胜于无的无奈。一有机会就奔赴老街断桥坐到夜凉人静,是我漫长盛夏中最安逸饱足的事情。
断桥上经常会有三两个老汉坐在马扎上拉二胡。一般是比较舒缓的老歌,间或会有激越的调子和经典京剧。很喜欢二胡奏出的乐声,透着特别沧桑含蓄的压抑,令人忧伤却不悲伤,是一种全明全了的叹息和怜悯。静静地听,其实也没听,大多时候都是在二胡的咿呀声中神游八极心飞天外,过了却不知自己思过何事。有时听到特别好玩又记得原词的,会旁若无人地跟唱。操者不以为忤,反似受了鼓励,猜测能唱此歌者还能唱哪一曲年代类似的,终了便拉出来。偶尔几次甚至有了默契,没有语言和表情的交流而心有灵犀,恍惚中似见一淡淡微笑,也不觉含笑示意。
有时候涨水,橡胶坝将水位抬到高及桥底,听水声潺潺二胡幽咽,真能分不清天上人间。若有月亮更绝,蒙蒙水雾迎面而来,伴一池细碎灯光,恍若繁星满天。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没有如此体证哪里能明白此句妙处。
也常有钓者,点了烟盯着那杂于水光星光荡漾闪烁的夜光漂,一动不动如木如石,起杆落杆循环重复。大多时候都是空杆,偶起一鱼亦不惊不乍,似乎钓不钓得着全不在意,来此只为做个手保健操。钓鱼钓鱼,钓一鱼二,在钓不在鱼。进入某种状态不难,难的是能进能出似在非在,随时有鱼上钩立马出来,手起杆飞。
这几天去断桥呆坐,一直没见那几位二胡老哥,心下怅怅。非亲非故无交不识,竟也很有几丝想念。倒是夜钓的人多了,几步一个几步一个的夜光漂随波微漾,远看象萤火虫贴水而飞。
说到萤火虫也很叫人悲伤,这个物种几乎在本地已经灭绝了。不仅陆家坪,留心问了下其他乡镇的朋友,都惊呼说好几年不曾见过,不提起竟然忘了有过!想起少时夏夜,满天萤光闪烁连天接地,比天上的星星还多。除了萤火虫,正在灭绝的还有青蛙、秧鸡、燕子以及乌龟脚鱼……但是脚猪似乎又太多了。
只在这样的夜里我们才会思念和反思吗,我们想要的和正在创造的,各是怎样的生活与世界?河的这边夜凉如水,一些人静静地隐没于朦胧的星光水雾;而对岸回水湾灯火通明,钢铁的机械臂直刺夜空,俯视着这块陆家坪唯一的湿地,和仅存的那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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