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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兰心. 于 2011-7-29 20:53 编辑
晚上下了班,快到家的时候,看到前面马路边有两个白发老人相携而行。我奇怪极了,那不是鱼伯和猪伯吗,他俩怎么会在一起?
这两位老人原是一个村的,今年都有七十多岁了,一个生得五大三粗,黑红脸膛,一个肤色白皙,精瘦矮小。许是缘于性格的迥异,俩人极不对付,谁也看不上谁,谁也不愿搭理谁。村人爱起外号,大个子热情憨厚,性子耿直,因此不知从谁开始就称其“老愚”;矮个子思维敏捷,含蓄内敛,凡事都会精打细算,村里谁家有点事都习惯找他讨个主意,于是被尊为“老诸”,意为诸葛亮一样足智多谋。日子久了,就演变为老鱼和老猪了。就连后一辈也很自然地跟着喊“鱼伯”“猪伯”,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他们的真实姓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本姓于和朱呢。
鱼伯喜欢养花弄草种菜,院子里没有一丝儿空闲地方,就连墙跟儿也要见缝插针地搭一架瓜豆,种一畦葱韭什么的。早上出去晨练回来,是他家里最热闹的时候,每回都跟来一帮人,都是一起晨练的。带回院子,参观他的花草和瓜菜,给人家传授他的养花经验。临走,时常热情地塞给人家一把豆角,几根丝瓜,或一盆受过夸奖的小花小草,好像他的花草瓜菜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
说声笑声翻过墙头,一墙之隔的猪伯很不以为然,操起二胡坐在当院响亮地拉起来。猪伯的二胡拉的极好,琴声婉转悠扬,梧桐树上的麻雀唿啦啦飞起又落下。很快,院子里招来一群人,开始只是听,过不一小会儿,二胡就成为伴奏的了。琴声唱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地涌过来,鱼伯转身回房,把门关得震天响。
鱼伯厌恶猪伯的“诡计多端”,而猪伯更嫌鱼伯愚憨无知。两个倔老头都使白眼珠子瞅对方。
两人的关系到了白热化是因为村子拆建小区。鱼伯和猪伯的房子是紧挨着的临街房,猪伯觉得自己房子的价值不能等同旁人,要求村委给予补贴,村委商量后就给予了一定补偿。可是猪伯算来算去觉得还是不划算:你看现在自己家靠着街脸还能做个小买卖,以后不定分到什么地方去呢。猪伯担心自己一人说话分量不够,就豁出脸找鱼伯商量,共同要求拆迁费再涨涨什么的。没想到那鱼伯可真是愚,一口给回绝了,说拆迁是统一规划统一政策,谁家吃点亏沾点光还不是常有的事,咱可不能为一点小利耽误政府大事。把猪伯气得,骂老鱼不知好歹,难怪人家说你愚,真是愚不可及!老鱼亦不甘示弱,头一扬,你就是头猪,目光浅到只看见脚跟前。
再见面两人头一扭,看都不愿看对方一眼。
如今,他们的村庄已重建成现在的住宅小区,这俩老头与我同住一座楼。住在我家下面一层的鱼伯仍旧喜欢养花弄草,把个阳台鼓捣的郁郁葱葱,时常会有金黄的丝瓜花从阳台探头招摇。同样喜欢花草的我回家时常踅进鱼伯家看一会儿花,我没忘了心中的疑惑,问鱼伯,你啥时和猪伯和好了?那天我看见你们俩一起遛弯来着。鱼伯说,还遛弯哪,你不知道吧,那老猪得了老年痴呆症,我上街办事,晚上回来时正好遇到他,老东西找不着家了,街上转悠半天啦。
“怎么会?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我有些吃惊。鱼伯摇头叹息,慢悠悠地好似自言自语:“人哪,这脑瓜里的‘精气神’和命一样,都是有定数的,得慢慢使,用得太急,人还活着,脑子却成了一张白纸,空了。”
我被他说笑了,但过后总忍不住去琢磨鱼伯这句话,暗想,谁说鱼伯愚憨,他比谁都聪明,像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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