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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是我从姨妹家抱来的一只小狗。
姨妹家的大狗生了八只小狗，有七只送了人，还有一只小狗无人要。春节后，我和妻子去姨妹家玩，姨妹正犯愁：“长得难看死了，毛说灰不灰，说黄不黄，四个爪子和尾巴尖还是白的，人家说这是穿孝，没人要。”我说那就自己养着呗，姨妹说家里已经养了三只大狗了，再添个小的，养不起。我问狗呢，姨妹说：“扔了，我自己没敢扔，那好歹也是一条命，老天爷睁着眼呢。”我就笑：“谁扔的？”姨妹有些脸红：“我叫老太太扔去了，反正她也那么大年纪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傻事，多一回也没什么……”我哭笑不得，正闲话间，姨妹的婆婆回来了。
老太太走进屋，怀里抱了一只小狗，圆乎乎、粉嘟嘟的，还算可爱，只是那毛色说灰不灰，说黄不黄，四只爪子是白的，这在本地是大忌。小狗趴在老太太的怀里，可怜兮兮的，我摸了摸，毛绒绒的，心里就有些痒痒，回头看妻子：“要不咱们养了吧，怪可怜的……”妻子白了我一眼：“这么脏，满院里拉屎，还招跳蚤，养这个干啥……”我求了半天，妻子依然不应，我有些着急：“这也是一条命呢，咱不能眼看着毁了吧，养就养了，有啥啊……”姨妹连忙打圆场：“姐夫愿意养就养了吧，不愿意养了就扔，这有啥可吵的……”妻无奈，答应了，不过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后背上挨了妻子好几拳。
就这样，小狗跟了我，算是有了家，我就唤它作狗狗。
有了狗狗，我的生活也快乐起来。狗狗满院跑，一会儿追蝴蝶，一会儿撵落叶，一朵小花儿，一棵小草儿，都可以做它的玩伴。它更喜欢绕着我跑来跑去，在我的两腿间来回钻。只要我一坐下，狗狗必定跑过来，叨我的裤脚儿，或者偎在我的脚旁，有时候前腿会搭在我的膝盖上，让我抱，我抱起它来，它会很仔细地舔我的双手，仿佛我的手上抹了蜜……
不过，狗狗最喜欢的还是啃骨头，给它一根骨头，它会啃好多天。当然，骨头是我给的，妻子向来不管狗狗的，妻子只关心她的那档电视节目，是某电视台的有关爱情婚姻家庭的节目，看着看着，妻子就会骂，骂男人花心，骂女儿不守妇道，骂狗男女吃饱了撑的没事儿找事儿，最后，骂我：“你要是跟那个男的那样儿，小心我拿刀砍死你……”。
我笑，不理妻子，我得去看看狗狗，然后张罗一日三餐，还有狗狗的饭。狗狗很乖，妻子不让进屋它就从不进，我家十六米见方的院子，便是狗狗的天堂。狗狗在我的呵护下，快快乐乐地长大，到年底，狗狗长成了标准的男子汉，我越发喜爱起来。
但是狗狗却似乎不听话起来。它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儿，即使我把大门敞开，它也不肯跨出一步。可春天来临，一向听话的狗狗却变了样儿，时时在大门底下卧着，只要看到我开门，就想跟我出去，最初我呵斥它，它就卧在地上，不动，只拿眼睛偷看我，然后又把头埋在双腿间。以后，却不管我的呵斥，“嗖”一下跑出去，我叫它，它会站住，回头看看我，似乎纠结了一下，然后又跑。后来，无论我怎么呵斥，它也要可着劲儿往处跑，喊都喊不回来。我就着急，狗狗没出过门，养这么大了，丢了多可惜，再说，外面的车辆可是不长眼睛的。告诉妻子，妻子“哧”了一声：“那是狗狗找母狗去了，这都不懂，傻样吧你！”
我才知道，原来狗狗是谈恋爱了。
狗狗第一次夜不归宿，是二月里的一个周末，妻子正在屋里看电视，骂那些狗男女，我听着有些烦，就想关门睡觉。走到院里，要关大门时，感觉有些诧异，以往此时狗狗必定跟过我来，与我亲热一下，可现在院子里安静地很，仿佛狗狗从来就没在我家呆过。我叫了一声：“狗狗！”没动静，我又叫一声，仍然没有动静，我有些慌了，一连叠喊妻子，妻子从屋里趔趔趄趄地跑出来，吓得花容失色：“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说狗狗不见了，妻子拍拍胸脯：“你神经病啊，人家看电视正好好的呢，你丢了魂儿似的叫，没就没了，一只破狗也让你慌成这样……”我不听妻子唠叨，去外面找，找了半夜，才看到狗狗在远处的路灯下，正与一只黑白相间纹底的花狗嬉戏，看狗狗似乎很开心的样子，我却生了气，可着嗓子叫了一声，狗狗听见我的呼喊，连忙跑过来，围着我转了三圈，呜叫了两三声，好像像我报喜似的，之后，便又奔跑回去，继续与花狗嬉戏，我连声叫，狗狗却不再理我，花狗跑向远方，狗狗也跟着向远方，任凭我在后面跺脚呼叫，头也不回……
那一夜，我无眠。天亮时，早早起来，打开门，狗狗却已经在门外等候，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泥土，看我开门，狗狗迅速地钻进来，好像害羞地样子躲进窝里，把头埋在两腿间，睡了。我放了心，毕竟狗狗回来了，看样子，它也是一夜无眠。
狗狗第二次夜不归宿，是相隔一天后的晚上。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没再找。天亮时，狗狗回了家，可是腿已经瘸了，看到我，跳到我跟前卧下，用嘴不断地舔着伤处，它的腿上有一道血口子。我连忙蹲下来，心疼地抚摸着它，狗狗像是受了委屈，呜呜地叫着，我炒了两个鸡蛋给狗狗吃，以期它能尽快好起来。
我以为狗狗受了伤，必定会安静下来。可到了晚上，狗狗跳着，一步步往门口挪，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开门了，狗狗就卧在门口，动也不动，我叫它回窝，它也不理，只是拿眼睛不断地瞟我，然后呜咽一声，把头埋在两腿间，我踢它，它也不动，真真成了一只赖皮狗。
妻子在屋里叫我，说是这一期节目老好了，那出轨的男人终于被老婆砍了一刀，只可惜女人坐牢了。我去屋里瞧了瞧，嘟囔了一句：“这种事多了，有啥可稀罕的，只要有男女，就会有这样的事，要是俩男或者俩女的，那就是……”我话没说完，妻子早把我骂了出来。走到院里，我便听到狗狗一声声呜呜叫，而门外似乎也有狗呜呜应和，我奇怪，透过门缝望去，门外卧着一只黑白底纹的花狗，应该就是狗狗的对象。我来了气，要不是这只花母狗，我家狗狗咋会受伤？打开门，我冲了出去。那只花狗看我出来，站起来跑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着我，我跺跺脚，花狗又跑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着我，我再次跺脚，花狗大概看出我不是真的想伤害它，竟然不理我，卧在那里与狗狗继续呜呜地应和起来……
我正犹豫间，狗狗已然从门里冲出来，我还来不及阻拦，狗狗已经从我的身边逃过，与花狗一起跑了，我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我知道我无法再把狗狗找回来，爱情的力量我是体会过的，正如当年我与妻子不顾阻拦结合在一起一样。算了，顺其自然吧。
天还没亮，我就起床，顾不得倒夜壶，跑到门口，打开门，我惊呆了，狗狗躺在门外，全身是伤，毛蓬乱着，被泥土包裹起来，分不清哪些是毛，哪些是土，伤口一块一块的，看起来好像是被咬的。狗狗连呜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它的身后，是一道扭曲的痕迹，痕迹里，夹杂着点点的血迹……我无法想象，狗狗为了这场爱，付出了怎样的一夜艰辛……
我把狗狗抱进窝里，炒了五个鸡蛋喂它，但狗狗看也不看，只是紧闭着双眼喘息，捱到第三天，狗狗停止了呼吸……
邻人要把狗狗宰了，炖了下酒，我没同意，把狗狗埋在了葡萄架下，那一年，葡萄大丰收。
过了几个月，我再一次见到了那只黑白底纹的花狗，它的身后，跟着八只小狗，有一只说灰不灰，说黄不黄，圆乎乎，粉嘟嘟，四只爪子和尾巴尖全是白的，活脱脱狗狗小时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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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7-30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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