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孤鸿野鹤 于 2011-8-22 00:29 编辑
0 0 母亲的梦
母亲明年就80大寿了。昨天是她的生日,电话里我又问起了她曾给我讲过的一个梦——曾让我一直将信将疑的梦。
母亲离开山东老家时,大姥爷家的二舅在天津工作。母亲1960年来到东北以后,就跟二舅断了联系。过了好些年,有一次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一架飞机在头顶上盘旋着往下撒传单,飞机上的人对着下面喊话,叫着母亲的名字告诉她舅舅的地址,说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母亲在梦中惊醒,拿起笔就记下了。照着梦中的地址给舅舅写了信,后来舅舅可就真真地就回信了!正是那个地址,丝毫不差。
“那是1968年,地址是山西定襄县一织厂,那天夜里连着梦了三遍,都是那个梦,我就是睡不着了。你二舅回信说是政府疏散人口才去的山西”昨天母亲在电话里说。
“不可能!妈你肯定记错啦!”小时候第一次听她讲的时候我就不信。我长大以后,母亲回忆旧事有时候也无意中提到这件事。我还问过父亲,父亲说是真的,那些年通过一些信的,信也保留着的,后来搬家的时候没了。
那我也不信!
母亲也不信仙不信邪的,又没特异功能,怎么会有这样奇异的梦呢?
这种奇异的梦后来也有过。是我读中学的时候,一天早晨起来母亲就念叨:做了个梦,怎么这么不好!我怎么梦见一匹马被两座山夹住了,就是出不来了。你们放了学去你大姐家看看。
姐姐是属马的,大姐结婚后住在市区,我们在矿上,离得很远。我跟哥哥都要上学,也没在意。就答应放了学去。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就有人捎信来说大姐骑车上班被车撞伤了。
其实母亲来东北找父亲的时候,也是一路循着梦来的。当年父亲逃荒先到了黑龙江。在煤矿上落了脚之后,捎话回老家让母亲带着姐姐哥哥来东北。本来是一个老乡带着母亲去东北的,到了天津,那个老乡跟一个刚认识的女人跑了。母亲就带着年幼的姐姐哥哥独自向东北走。到了东北,走了很多的煤矿,一年以后才找到父亲。
前年回家过春节,大半个正月,我推掉了很多朋友同学的聚会。天天陪着母亲,做饭、喝茶、散步、看电视、听她说话。那是我这些年陪母亲时间最长的一次。母亲给我讲了很多的事。母亲6岁就读私塾,后因家庭的意外变故而中断,天资聪慧却命运多舛。从此开始了她对梦的寻找和破灭的一生。
母亲淡淡地给我讲述着,她一生的曲折悲苦的往事让我唏嘘不已,泪流不止。那竟是一本厚厚的我从未翻看一页的书。最后她把挚爱的亲人和孩子放进了自己的梦中。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忙碌中睡在母亲的梦里,母亲却一直在她的梦中醒着。
我不会再愚钝地去追问母亲那梦的真假。不论走多远,我都走不出母亲的梦。我知道我所奔波的这个喧闹的世界不是我的全部,我的一切在母亲的梦中。那梦深沉而安详,就像阳光不能探知深海,风暴无动于冰原。那是一个更博大的世界,它可以感知却无从计量,只能体会却无法求证。它超越逻辑,超乎想象,一切的所谓知识在这个世界浅薄而苍白。对这个世界我永远无知,却感激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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