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打开窗户,阳光就照了进来,一块一块明亮的金黄。 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缸,一条条彩色的鱼,无声地悠游,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色彩都在水里跳跃,顺着光线进入我的眼睛,我闭上眼。 房间里空空荡荡,家具都在阴影里,花瓶一直空着,像等待了很久的人。 我说:耐心仿佛死心一样。 。 二 。 习惯熬夜。 夜色里,我是安全的。黑暗像隐形衣,穿上它,仿佛就不会被人看见你的肉身,而心如昙花,白天包裹,夜间开放。 夜已深,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显示器散发着鬼魅的蓝盈盈的光。 我胡乱地加了很多同城的人,一个人呆得太久了,我只是想说说话。 你的头像闪烁:这么晚还在? 我:睡不着。 你:建议一:吃安眠药 建议二:看心理医生 建议三:买一本《完全自杀手册》,选一种最不痛苦的方式,另,你想死得好看一点,还是悬疑一点?如果是悬疑一点,最好拉一个人下水,留一封遗书给他,遗书里一定要模棱两可地写上:你恨他。让他一生百口莫辩,夫妻反目,妻离子散,领导鄙视,邻居不屑,同事猜疑,生不如死----- 我:天啦,世上最歹毒的人原来真被我遇到了。 你:算你有眼光,我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我:你是谁? 你:你是谁?---------- 。 。 三 我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我是这个正常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毕业后,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干着一份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的工作,拿着仅够养活自己的薪水,租着城郊结合部的一间房间,没有男友没有家,没有功成名就发财富贵的希望,只有一天一天老去的日子,一天一天头上增多的白发。 。 这个世界太大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陌生的人。 。 每天我穿着职业装,坐早上的一班地铁,我习惯在站台上买一杯咖啡,和一张都市早报。 每天的报纸上满是新闻:某出租司机拾金不昧,某小区下水道堵塞,某女子在某楼顶企图跳楼自杀,被成功解救,某商场周末女装大折扣,中缝里都是婚介广告:某成功男士,别墅,豪车,离异,欲觅美貌温柔女子,年龄20-30岁。 这时候,我总有点恍惚,这个世界多正常啊,每天都有新闻发生。 有一天我会不会成为某个版面某个角落的一条新闻呢? 也许不会,永远不会,没有人会记得你,除了房东,当你欠了房租的时候。 办公室里,我的书桌正对着一扇窗户,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习惯性眯上眼睛。 。。 我习惯在午夜上网,不开灯,用黑暗包裹自己。 那天,你在,你说:你寂寞吗?你孤独吗? 我:这是色情电台的开场白吧。 你: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干过这个工作? 我:对的,我就在这个台上班。 你:那太好了,以后要找人三陪,就方便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我不再理他,这样油嘴滑舌的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不断地打过来问号:在不在? 在不在? 生气了? 梦回唐朝?你是女的吗?我猜你是女的。 。 四 。 公司又换了一届领导,重要部门重要岗位的人都换成了领导信任的人,我的工作无关紧要,没有人记得我,也没有人需要我,拉帮结派都把我忘了,当然加薪升职也没有我的份。 以前和我分到同一个部门的沫沫,后来成了上届领导的情人,被调进了人事科,这次又被调了回来。 我看见她低着头,红着眼圈,抱着一大堆资料进来,身后是一大堆指指点点的目光。 。 一个人走在街头,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觉得很饿很饿,我买了一大堆鸡腿和汉堡,靠着窗户坐下,冰凉的可乐落进胃里,胃突然绞痛起来。 老妈的电话这时响起。 我爸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这么多年老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好不容易盼着大学毕业,好不容易盼着我工作,我没能成为老妈炫耀的资本和骄傲,内心始终有点愧疚。 。 老妈说:还好吗? 我忍着胃痛说:很好。 妈在那头:你别节约,自己注意身体,好好工作,和领导同事搞好关系,别任性,要上进,争取让领导重视你。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让妈看看,妈老了,想看着你早点成家。 我痛得眼泪直流,我说:好了,好了,下次吧。我挂了哈。 。 五 。 午夜时分,我挂在网上。 半年了,我每天都看见他在,他偶尔打过来一个笑脸,偶尔打过来一个问号?我有兴趣时理他一下,没兴趣时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说:我爱你。每时每刻我都能从网上听到不同的人对我说:我爱你,可是,为什么我却找不到那个爱我的人呢? 我呆在网上,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证明自己还活着。隔着距离,互不认识,很好很安全。 。 你打过来一行字:在吗?好久不见,知道你在。 我说:恩。 你说:这么晚上网的人,一定是孤独的人。 我说:恩。 你说:你喜欢哭吗? 那天,我突然对着屏幕哭了起来,一直哭一直哭,我告诉他,我的没有希望的工作,我的没有希望的生活,我的没有希望的漫长的日子,和身后母亲满满的希望,我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我说:阳光太明亮了,为什么我总是不安? 那天,你说你想见我。 。 看过了彼此的照片,你约我见面。 你重复着网上的诺言:你要请我吃哈根达斯,和我看一场午夜电影,一起去江边吹吹风,一起去淋一场雨,然后手拉着手在雨中散步。 这段时间,我一直忐忑不安,我需要一个男友,可是你是那个能让我信任,带给我安全感的人吗? 我告诉你:我妈说,让我春节带男友回家。 你说:好的,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你要相信我。 我抹着眼泪,我想相信呀,可是我不敢相信啊。 你一直还在说:你要相信我,像相信你自己一样。 我说:我连自己都不相信。 你说:切。 。 六 。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很大,其实这个世界太小了。 小得你一转身,就会遇见你不想遇见的人,看见你不想看见的事。 。 我是在沫沫的QQ好友里见到你了,你的很酷的头像,你的照片留在她的空间里。她告诉了我你们的情人关系,我没机会告诉你,沫沫是我的同事兼曾经的好朋友。 我把你删掉了。 网络依然是爱情宽带。 这么多年,我拒绝暧昧,逃避诱惑,我一直以为我会和别人不一样,我多么希望我会和别人不一样啊。 可是,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你会不同? 。 后来,我多想告诉你,我想选择有悬疑的自杀,写一封信给你:我恨你。 但我没有。 那天,我一个人走在街头,太阳很大。 一个人喃喃自语:阳光太明亮了,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