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变奏 (一) 杨伟迫不急待的从家里“逃”了出来。身后汹涌的声浪也在关门的瞬间无声无息。他一偏腿跨上摩托车向办公室骑去…… 徐徐的微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杨伟下意识的加大了油门,车速明显快起来。风舞动起他的头发,他挺起身子使劲的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烦恼琐事都赶出去似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侯开始,妻变得暴躁易怒、爱慕虚荣。越来越像个“悍妇”了。最近,身形也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他们之间好久都没有那事了。一个月,两个月?反正记不清了。有时侯也想,但一上床,碰到她腰间像条腰带似的赘肉,又想起她那张横眉冷竖的脸,他的兴致就全没了。勉强为之也是马马虎虎,敷衍了事。这倒应合了他的名字“杨伟”。中国的文字挺有趣,有些词谐音一念就变了味。以前也有人拿名字取笑过他,他总是一笑而过,而现在如果有人喊他的声调稍稍有点变音,他都会像被马蜂螯了似的,一脸的不自在。 “窝囊废!”她竟然骂他是窝囊废!他满肚子的怨气和委屈。她倒没提他那方面的事,只是数落他赚钱少,不懂交际,没有靠山,饭菜不合口味……可这不说反而比说了还难受。 说他窝囊,他就窝囊吧!他不想争辩。要辩也有点腰杆不直。虽说这两年他爬得蛮快,可总体来说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他只有“逃”。好在他现在有了“根据地”——他的办公室。现在,他坐在办公室里,燃起一支烟,深吸一口再徐徐的吐出来。他喜欢这个样子,把自己埋在缭绕的烟雾里。然后,他开始思索这个困绕着他好久的问题…… 他和妻的结合说不上来对错。好像还有点落俗套。大学那会他们一个班。他家穷,她家家底殷实;他老家在农村,她家在县城;他经常“缺衣少食”,而她也常以各种“正当”的理由冠冕堂皇的帮助他。一来二去,他们走到了一起。毕业后,他到这个外地的小企业打工,她义无反顾的跟了来。丝毫不在意家里人的反对。他们终于修成正果。只是,他不知道他们的结合里到底有多少爱情的成份在里面?妻的爱里是否掺杂有怜悯?是否有被他“蒙蔽”的嫌疑?而他又总以一种仰望的姿势面对她。这么好的女孩,死心塌地的追随,他这个山里的孩子还有何求?在他这里,感动又占了爱的空间里的大多数。 他总在迁就她。他尽量伸展自己的枝杈让自己长成一棵大树,把她庇护在他如盖的巨伞之下。回到家,他又转变角色扮演家庭妇男。这样的变化让他很别扭,也让他深深的压抑。想想以前有好事人总结男人们希望的完美女人应该是:出门是贵妇,在家是贤妇,在床上是荡妇。到他这儿颠了个个,全乱了。 人不能长久隐忍的。憋下来的都是气。日积月累的结果就像是吹气球,吹进去不撒,气球只会越来越大,达到它承受的极限…… (二) 杨伟憋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怕憋出毛病,所以,他到网上寻找“安慰”。他发现了文,在这里。 和文的相识是偶然也是必然。 文的网名是:开花的树。 就在他四处找人撒气的时侯,文正好也在找人倾诉。文刚刚从一段结束的感情中爬出来。迫切的想找人说一说,寻遍所有地方,也只有虚拟的世界最安全。 他的网名是:孤独的草。 开花的树:草,我失恋了。(郁闷的表情) 这么直接,像老朋友?杨伟迟疑了一下,还是回了消息。 孤独的草:噢,是吗?(同情的表情并加上一支红色的玫瑰)。 开花的树:他竟然把我甩了。(一副无助的表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的气球好像瘪了一点。 孤独的草:能给我说说吗?(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 他们就这样成了朋友。 从最初的惺惺相惜,到而今的手机联系,他们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杨伟觉得他人生的天平开始慢慢向这里倾斜。和文在一起,他是平等的。文总是用她温柔的声音从遥远的那一端带给他安慰,每次一接到文的电话,杨伟都如同服了一剂开胸顺气丸,所有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为此,杨伟还专门办了一张手机卡,只为文。 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有时侯看起来还不如他年轻时的妻。只是那眉眼一如她的声音让人有种放心舒服的感觉。从这里他找到了自信与肯定,不像妻子那么的强势,让他时刻感觉如同一个理亏的孩子。 他有时侯也想不如就这样结束吧!和妻。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必竟共患难,同呼吸,这么些年磕磕碰碰的也过来了,何况还有了儿子。妻也没有什么别的错。只是那种压抑总让他喘不过来气。他一直期待着能与文见上一面。那怕就看那么一下,真实的她到底是怎样的?……可见了又能怎样? 杨伟胡思乱想着,他的心绪烦乱,此刻他多么期待着文能在他的面前。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一定要见一面,然后…… 12:00,凌晨。他关了手机换下卡。迫不急待的拨通了文的电话——这是他们约好的时间。深夜是最适合倾诉的。 “喂!文,我们……我们见一面……好吗?”他竟是这样的直接。那个念头火烧火燎的。 “现在?……太晚了吧!呵呵……”文的口吻还是那么让人舒服,丝毫没有波澜。 “我……想……见你……”本来他想把那个“见”字取掉的。 “呵呵,这么迫切?……”文在电话里好像心有灵犀,又好像不露声色的自信满满。 “……” “那……好吧!” 听到文的答应杨伟的心脏激烈的跳起来。他的手汗浸浸的,这是真的吗?她真的答应了?此刻他仿佛飞到了文的身边:我过去,或者她过来?请个假,给妻撒个谎?他的大脑转得飞快……只是,不对?……他的腹部竟尖锐的痛起来。激动的感觉竟这样强烈?一阵阵疼痛袭来,他缩成了一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颗颗滚下来。他失去了知觉……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 (三) 急性肠炎。 等他醒来时已经在病床上了。 清晨。 妻趴在床边睡得正香。长长的涎水濡湿了好大一片。零乱的头发扎得他的脖子直痒痒。他抬起头想把她的头挪开点。这时,他发现了妻的一根白头发。脑门正顶,银白银白的。一根突兀的翘着,像是在炫耀。他的心忽然莫名的痛了一下。妻老了。他呢?也老了吗?他想起了一首诗: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接下来的几天,妻像换了个人似得,给他端水喂饭,关心的无微不至。他想不到妻也有温柔的一面。闲下来的时侯,妻坐在他旁边满含忧怨的说:“你呀……把人给吓死了!你要真有个什么正当病,我和孩子该怎么办啊……” 蓦然,一股暖暖的感觉从他的小腹里升了起来…… (四) 出院。 晚上,办公室。 他拿出了手机,只是他没有关机。他轻轻的拨出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自己家的。“喂!孩子做作业了吗?……早点休息……” …… 那张手机卡,他已经悄悄的丢掉了。至于还有些什么内容他没看,也不想看了。该抛掉的就应该勇敢抛掉,虽然可能伤了一个人的心…… 他只是在想:这场病来得可真是时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