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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村头有片太监坟
齐凤池
姥姥家门前不远处是一片太监坟,坟的四周是用柏树围着的,从外向面看,根本看不到一座坟孤堆。从柏树圈的南面的一个豁口进去,就看到十几座高大的太监坟一动不动地在柏树圈里坐着了。但我感觉,这些躺在坟里已经身上零件不全的太监,长期居住在这里,其实一点也不觉得孤独,每座坟前都有石人石马石桌石椅相伴。还有树枝上嘎嘎叫的乌鸦,草丛里潜伏的黄鼠狼,洞穴里猫着的长虫,再有,到了清明和鬼节村里那些沾亲代姑的总能给他们送点纸钱和香火来。另外,柏树圈外还有一棵高大的响树陪伴着他们。所以,那些已经埋了二三百多年的骨头,就不显得孤单了。
听姥姥说,太监坟有三百年的光景了,但那棵高大的响树,是什么年代栽的,还是它自己从土里钻出来的,姥姥也说不上来。
响树的高度有三十多米,它的脑瓜能遮住一块秋天的麦场了。粗大身躯,村里十几个孩子手拉手才能围过来。
每年秋天起风的时候,在村里炕头上躺着就能听到树叶拍巴掌的声响。那声音传得很远,就连附近四外八庄都能听到。我听姥姥说,真觉得类似神话般的故事。
姥姥说响树会走,它的影子跟在人的身后,当人到家门口,只要对响树说句:响树大哥,我到家了,你回去吧。回头再看,响树的影子就不见了。
姥姥说,过去到了白薯熟了的时候,总有人偷白薯。因此,家家晚上都要派人在白薯地里看守一夜,等到天快亮了时候才回家。
天还没有完全亮的时候,看白薯地人走在回家的田间小路上,冷风吹动着地里枯黄的野草和响树飘落的叶子发出令人汗毛头发竖起的声音。偶尔再窜过一只野兽的影子,突然闪过一道蓝火,蓦地耳边掠过一声不知是鸟还是兽的尖叫,更让人手脚冰凉,前额冒出一层冷汗。那些看自家白薯地的人,每天夜里就藏在用玉米秸搭成的窝里,抱着把镰刀,聆听四外的响动,直到天快亮了,才疲惫地回家。
当一个人胆怯地走在路上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跟在后面,当大胆地回过头来看时,才发现是响树高大的树影跟在身后。当人到了村口,响树的身影就自然消失了,如果是胆小的人,响树会护送的他的家门口,当人对响树说句我到家了,响树的影子就立刻不见了。这事是传说还是真事,姥姥村里的人都会说起响树的故事。
“破四旧立四新”的年代,太监坟被扒了,那些石人石马石桌石椅也被砸了,只有高大的响树还伫立在太监坟的旁边,因为胳膊上带红袖章的人也不敢动一下斧头。老人们说,响树是神树,动不得,动了它全家人都会有灾星。
又过了很多年,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太监坟,早就被杂草遮盖住了,再也看不见一点坟的痕迹,只有那棵高大的响树还依然的站在旷野,向四周张望着。不过响树发出的声音,显得低沉了,沙哑了,风过之后,偶尔听到枝桠折断的声音。
又过了几年,一条高速从这里经过,高大的响树在一阵电锯牙齿咀嚼声中,它那苍老嶙峋的身子轻易地被放到了,它倒下的身躯,砸的土地直抖动,四外八庄树木都感到了大地的抖动,四外八庄的乡亲也都听到了并感受到响树倒下的巨大声音。仿佛那声音,仿佛响树的身躯砸在了他们的身上一样的疼痛。
再后来听姥姥说,响树的身躯,被分割成许多木材,村里许多老人都用响树做了棺材,他们觉得死后躺在响树的棺材里是一种福气。最后,我的姥姥也躺在了响树做的棺材里了。
前几年我回老家,看到姥姥家村南面的一片坟地里,滋出许多新鲜的树苗,这些树苗是什么品种谁也说不出,但风吹坟地时,那些树苗嫩绿的叶子发出的声音和响树的声音非常相似。
配阴婚
我父亲在住院期间,同病室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是我们河间的老乡。他在和我拉家常时说,在机电厂有一个老乡叫齐某某。他说的那个老乡就是我的父亲。我听了对这位老乡说:“你看对面床上躺着的是谁。”他站起来走到我父亲的床边,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是他,你父亲年轻的时候可是个非常棒的小伙子呀。我们年轻的时候,一起在煤矿的天桥推车,一晃都六十多年了,现在我们都老了,变得都不认识了。”他说的是六十年前的事了。这时,我父亲已经生命垂危,正在弥留期间,我们说什么父亲根本不知道。如果父亲清醒,一定和他唠起家常。我父亲十三岁就到了开滦煤矿下井,一直在煤矿干到了退休。如今已经八十二岁了。和我父亲同病室的那位老乡比我父亲大五岁。看上去精神很矍铄,其实,在他的身体内潜伏着不能医治的敌人,他生命的坍塌,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但他体内潜伏着什么不可医治的病灶,他根本不知。因为他的两个儿子和媳妇一直瞒着他。
晚上我在看护父亲的时候,老乡的大儿子和我拉家常,说起他和我们还有几分亲戚关系。究竟是什么亲戚,他没说清楚,是从哪里论的亲戚,他更没提。
我们在谈话中,他提到他的岳父和岳母,我是认识的。只是两位老人和他的两个小姨子在唐山大地震中都死了。在大地震之前,他岳父家离我家也就是几十米。在我们老乡中有个风俗习惯,到了大年初一早上,年轻人要挨家给老乡拜年。我们居住的这片工房区老乡特别多,我和几个老乡家的孩子,从吃了早晨的饺子就挨家拜年。他岳父家也是我们要拜年的地方。他岳父姓孙,和我姥姥家在一个村,论起来也算是远亲。他岳父家有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四个闺女长得都很漂亮。有人说这四个闺女随她妈了,他岳母年轻时在村里就是最漂亮的姑娘。只有他的小舅子长得五大三粗,随了他爸。他小舅子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名字叫胜利。地震中,他岳父岳母和两个小姨子都砸死在了家里,胜利当时在井下上班,他妻子下乡在农村,要是也在家,恐怕也活不了,也得归位了。震后,他和小舅子将死去的亲人掩埋了。每年的清明和十一鬼穿衣的节日,他都要给死去的亲人送去穿的和花的,来告慰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如今,他和妻子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前几年,他和妻子已经把二位老人的骨骸送回了老家的祖坟里。只有两个小姨子还埋在路边,成为孤女坟。在我们老家有个令,没有出嫁的姑娘死了是不许进入祖坟的。只有配上了阴婚才能迁进祖宗的坟地,不然将永远成为孤女坟。为了这件事,他和妻子去了几次老家为小姨子寻找“婆家”。去年,他们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两个,其中一个是在河间城里被汽车撞死的,另一个就是我的小舅。秋后,玉米成熟的时候,他和妻子用黄布包着两具小姨子的骨骸回了老家。成亲的那天早晨,家里人在寿衣店请了纸人,纸马,纸车,金银财宝,热热闹闹去了坟地,晚辈们把小舅的坟墓打开,由小舅的侄子抱着一个纸人在坟前绕了一圈,嘴里还念叨,再抱上纸车,放了一阵鞭炮就回村子.老舅家早就设好婚礼殿堂,一个纸人代表着新娘坐在台上的纸椅上,然后,小舅的侄子把象征小舅的纸人放在了新娘旁边的纸椅上.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就算把“新娘子”娶进了家里。亲戚朋友坐了十几桌,大伙吃了喜酒之后就把“新娘子”送进了“洞房”。晚辈们把我小舅的棺材打开,把“新娘子”骨骸放了进去,然后盖好棺材盖,重新把坟堆起来。在坟前又放了很多鞭炮,就算是将两具骨骸配成了阴魂。
春节前,我父亲去世了,老家的两个舅舅和两个表弟来吊孝,发丧完我父亲,我向表弟打听此事,表弟说:“是孙家的一个闺女给了你小舅,另一个给了张家。”这下我才明白了,和我父亲一起住院的那位老乡的儿子说的和我们有几分亲戚,原来是鬼亲戚。
我小舅一生没娶亲,四十出头就驾鹤西游了。在这四十几年的人生中,小舅是伴着疼痛和不停的咳嗽度过的。小舅六七岁就开始下地干活了。因为,我的二舅三舅都在外面工作,我大舅三十多岁就死了。家里的地就我小舅一个人收拾。因此,累成了气管炎。小舅二十岁后,由于自己不注意保养,使病情越来越严重,成了哮喘病,最后转为肺癌。小舅自知自己的病好不了了,就开始遭。他抽烟喝酒打牌,怎么高兴怎么玩。临死前,他的头膀肿得像个很脏的皮球。这时,他喘气已经非常困难了。每天就想吃点凉东西,但是,农村条件不好,到哪里去买凉东西,到死那些冰凉的奶糕,小舅也没有吃到嘴里。最终,他就乘坐一只仙鹤飞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他死后,丢下了所有的疼痛和不断声咳嗽,带着亲人的思念和泪水轻轻松松地走了。
小舅死后,村里也有给提阴婚的,但由于不合适,所以没能结成阴婚。这次孙家一提,觉得哪里都合适,就答应了这份“婚事”。于是,我二舅三舅出钱,选在了玉米收获的时候,给小舅配成阴婚。因为小舅的年龄和命运与成熟的老玉米特别相似,所以就在收获了地里的玉米之后,给小舅完了阴婚。因此,也就了却了双方的一份心事。
挨狗咬
如今,在唐山这座百年城市,有很多相面算卦的先生走街串巷给人相面算卦。他们把手里的两块小木板敲得特别响,特别脆。小木板的声音也特别节奏,而且传得特别远。
那清脆的小木板声只要从胡同里传来,人们就知道是算卦的先生来了。
如今,在唐山打板算卦的先生,可不都是双目失明的瞎子了,眼睛没毛病的也干起了相面算卦的差事。
对于相面算卦,我相信这是门学问,它属于阴文化的范畴。因为,十几年前我读过《相学秘集大全》,什么《麻衣神像》、《鬼谷子》、《太乙照神经》等方面的书。通过读这本书我知道了唐代许多大师都是相面算卦的高手。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就是相面算卦的高手。宋代的大文豪苏子瞻在这方面也颇有建树。当代的著名作家贾平凹也自称是西安第一卦。对于有文化底蕴,知识渊博,素质极高的文人相面算卦我深信不疑。但对于走街串巷、打板算卦先生我真不敢恭维。因为和我在一个单位工作的陈师傅,大伙都叫他陈老二,就是吃这碗饭的。陈老二小学没毕业,就下了乡,回城后又不愿在井下挖煤,就靠关系到了工厂,因为他没文化,就安排他烧锅炉,他一干就是几十年。他肚子里的那点学问我清楚得很。后来他也不知从哪儿掏换来了一本盗版的算卦的小册子,就整天扎在屋里连看再背,看了个把月后,他就拿着小板凳去了百货大楼前摆上地摊,给人相面算卦。据他讲,每天最少能赚五十块钱。他跟我吹的时候显得很得意。我说:“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我还不知道,倒出来连四两的酒杯都倒不满,你跟我吹啥。”他说:“我是没你墨水多,但比你挣钱大多就行,不服你也试试。”
不管怎么说,这几年陈老二在当地相面算卦还真有了点名气。这几年他靠相面算卦不仅买了大平米住房,还给儿子娶了媳妇,而且自己也换了媳妇。他在我们邻居中别提多牛了。
陈老二算卦准不准我不管。但相面算卦的高手算的你不得不信。
去年春天我妻子背地里偷偷给我算了一卦,据先生说,我今年运气不好可能有灾星。不管是真是假,但我还是在各方面加了小心。走路小心怕踩了蚂蚁,蚊子叮了上了,叫它吃饱了再哄走。尽管我事事小心还是没躲过了灾星。
七月份,大西瓜一上市,我去西瓜摊上买西瓜。西瓜棚边的大树上栓着一条德国黑背狗,。我约了西瓜付了钱正要走,当我的目光与黑背的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德国黑背突然跃起向我扑来,一口正叼住我的脚后跟。我哎呀一声,手里的西瓜摔了个粉碎,我的鞋掉了一只,眼镜也摔碎了。当时的惨相就别提了。摊主看了看我的伤口,什么也没说,马上把我送到了医院。到了医院,年轻的女护士用普通的肥皂给我的伤口清洗了几遍,然后用碘酒消毒。在护士给我处理伤口时,我看到脚踝内外一边一个半寸深的大眼儿。
打了防预针后,摊主把我送回了家。摊主回去后,就把那条德国黑背打死了。在我被狗咬后的日子里,很多朋友看我来时都说,这就是点灾星,该你别扭。我想也是别扭。为什么德国黑背不咬别人,偏偏咬我呢?难道说相面算卦先生算得灾星就是我挨狗咬?不管先生算得准不准,这点灾星总算让我赶上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我伤好上班后,就赶上电视台要精减人。三个人的电视台还要减一个。按理说,三个人减谁也不能减我。一个是吃喝招摇撞骗玩女人的高手,一个是玩男人靠姿色买弄赢得领导欢心的贱人。三个人减一个,怎么减也不可能减我。但我还是天真了。结果早晨一开会,戴眼睛的宣传部长一宣布,减的人就是我。他很仁慈的对我说,第一个月照发工资,自己找单位。第二月如果找不到单位,部里给安排。他问我有什么意见,我听了真想日他妈。我没用三两句话那个象细狗一样的部长给问住了。最后,他打起官腔说:“你爱找谁就找谁,就这么定了!”
我听了他的话,很气愤地直接找到了集团公司,找到了集团公司的最高执行官。集团公司的领导听了我的情况后,很平易近人地说:“你找一下组织部门吧”。说完他拿起电话给组织部长打电话,并要求组织部长妥善解决。然后,我去了组织部。
组织部长听了我的情况后,一方面安慰我,一方面用电话跟我单位的领导协调。从他和我公司领导的电话中我听出,他对我单位的领导口气是严肃的,态度是强烈的。他最后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你们一定要解决好此事,XX领导很关注此事了。”
经过几番周折,上下级领导之间的协调,总算圆满地解决了我的工作问题。我被安排在基层一个单位继续搞文字工作。
基层单位的文字很简单而且材料也少。一个月也写不了几千字。其余的时间我自己写点东西。
从去年五月到今年五月,我写了一百多篇随笔,陆续发表各种报刊上,俗话说,有一得就有一失。
自从挨狗咬之后,在我心里产生了恐狗症,见到狗我就怕,见到狗我的伤疤就刺痒。平时见到狗我就躲,或是绕着走,恐怕再挨狗。尤其是在单位,遇到象狗一样的领导我更小心。因为我挨过他们的咬!
想想去年先生算的卦,准不准我就不说了。但这一年所有的不幸都与那只德国黑背有关。说白了,就是与部长有关。如果那条狗不咬我,我不会受那么多的罪,如果没有那条狗咬我,我怎么也下不了岗。看来,人的命运是与狗还是有关的。为什么现在人们都养狗呢?人和狗相处就是避免灾星。
山东瘗地
距我家不远的沙河北面,有一片荒凉的坟地。当地人都知道这片坟地叫山东瘗地。在这片坟地里长眠着上千个迁徙到煤矿下井挖煤的山东人。到现在已经掩埋了四代山东人。
煤矿是在大上个世纪建成后,也就是一八八几年。是由清朝的唐廷枢和大鼻子英国人建成的。从此,引来了大批逃荒的山东人,来到煤矿下井挖煤。善良心齐的山东人,为了同乡死后有个归宿之地,他们凑钱买下了沙河北面一片荒无人烟的沙土岗地。从此,只要山东人死了,就埋在这里。上个世纪初,煤矿的安全事故频繁发生,生老病死的还不算,几乎三两天山东瘗地就出现一座新坟。几年的光景,山东瘗地逐渐向外扩大,到解放初期,瘗地已经很有规模了。好像是死人也在和活人争土地。坟地里杂草丛生,灌木丛密密麻麻不透缝隙,人进入都很费劲。有时白天都能看见黄鼠狼在坟地出没。当时,在这片瘗地传出许多鬼话。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在这片坟地里,夜里一两点钟,总能听到有女人哭丈夫的和母亲哭儿子的凄惨的叫声。而且,夜里人从此路过还经常遇到鬼打墙。这些鬼的传说究竟是真是假,无法考证。再说,也没人敢夜里一两点钟到瘞地里去探密。这些鬼话传说一直到了唐山大地震以后,就自然而然地蒸发了。
如今,山东瘗地已不再荒凉了。死者的后代,把坟上的草拔得干干净净,有的还立起了大理石墓碑。使解放以前凄惨荒芜的瘗地变了模样。
现在经过这里,感觉有一种悲伤凄凉的民俗文化味道。有一些当了官的和有了钱的死者后代,为了使祖坟香火旺盛,他们给祖坟修葺成了文化品味的瘗地。有点模仿南方豪华阴宅的痕迹,或是清代格格的墓穴。
在这片瘞地的路边有一座新墓碑,是白色大理石雕刻的,墓碑面向东南。我到沙河岸边挖野菜经过时,仔细看了一下碑文。原来睡在黄土下的小木匣子里骨灰,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虽然算不上是朋友,但从几个层次上说,也应该算是不错的朋友。死者生于一九六四年,死于二00四年。他的父亲曾经是我的生产班长,他的弟弟喜欢收藏古玩,经常请我去鉴定。死者活着的时候,买了一辆出租车,白天跑出租车,夜间在煤矿打更。三口之家日子过得像火炭。
由于死者白天开一天出租车,晚上还要上班,身体得不到好好休息,有一天在单位突发脑出血,由于没有抢救过来,从此,离开了人世。
他死后,煤矿按照工亡待遇,给与了家属的抚恤金,还给了一套房子,给儿子安排了工作。尸体火化后,安葬在哪里就成了问题。最后,他家里人商量,要么把死者埋在山东瘗地。于是,他们家里人找到看管瘞地的人商量,给了管事的二百块钱就将死者的骨灰安葬在了这里。按理说,山东瘗地是不允许外乡人下葬的。但这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因为,死者的妻子的外祖父就是这片瘗地的看护人。
死者埋葬后,他的家里打了一次架。不知是谁把为死者烧三年的纸放在了死者妻子的床下,妻子认为仿人败家。和婆婆打了架。死者下葬了不到一百天,他的妻子就找了另一个男人。而且小媳妇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嘴唇抹得像吃了死孩子肉特别红。我经常看到她和新的男人在市场上逗留。我只要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憨厚的死者。
清明节的时候,我挖野菜路过山东瘗地,看到别人家的坟前都有供品和纸钱,只有他的坟前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亲戚和后代。尽管他的墓碑是很昂贵的,但在山东瘗地显得很孤单,毕竟他还是个外乡人。
神秘的磕头山
在我下乡的那个村的南面,有一座海拔三百多米高的大山,当地人叫它磕头山。
磕头山属于燕山山脉,燕山山脉蜿蜒到冀东后,磕头山正好落在了尾巴上。磕头山虽然不高,但山上的松树,橡树和酸枣棵子非常茂盛,把磕头山掩盖得严严实实。远远的望去,整座大山蓊绿蓊绿的。唐代诗人刘禹锡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磕头山虽然不高,但当地人也给它披上了神秘的外衣,并成为当地人求仙拜佛的圣地。
唐山大地震后,由于在地震中死亡二十多万人,幸存下来的人听说磕头山上有个山洞,里面有个神仙,可以求仙保佑,还可以取到仙药。这话一传开,方圆百十里的人纷纷涌向磕头山,每天来磕头山求仙取药的人,像打狼的队伍,浩浩荡荡涌上山来。
在磕头山的北面,距山脚有五十米的地方,确实有一个洞口。洞口有四米见方,可以开进一辆汽车。有人说,神仙就在洞里。只要求仙取药的人摆好供果,烧上三炷香,闭目祷告。求仙者的身边就会出现一包灵丹妙药。我听了觉得有点玄。因为这个山洞,我下乡时曾经进去过,山洞里什么也没有。这个山洞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修建的一个军火库。日本鬼子投降后,里面的枪支弹药全部被八路军缴获了,就剩下一个空洞。解放后,山洞被人用石头砌上了。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又被扒开,当了防空洞。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神仙?但相信的人很多。一时,到磕头山求仙取药的人越来越多。
事情传开后,当地政府在山脚下贴了告示,并派人用水泥把洞口铸死了。从此,就再也没有求仙取药的人来了。我听取到仙丹妙药的人说,那个黄纸包里,就包着一点好像香灰一样的东西。具体是什么药,没人去化验。究竟是否能治病,也没法去考证。
山洞是被水泥铸上了,但是洞里的神仙是堵不住的。到了八十年代初,有人说,磕头山上出现了一尊菩萨。我听说之后,就和学校的王老师,李校长,还有王老师的大学同学,我们四个骑车到了磕头山。
在山顶一块平地上,确实伫立着一尊五米高的菩萨。菩萨的身上披着有二十多件大红绒斗篷。这些斗篷都是朝拜者给菩萨穿上的。在菩萨的脚下有一块两平方米大的一块凹处,那凹处存着三四寸深的清水,人们叫它圣水。人们怎么舀也不会干。听王老师的那位大学同学说,这座山是水生岩,是滚烫的岩浆流出后被海水冷却形成的山。山上的植被茂密,使这座山形成了像我们家里盆景里的上水石一样。这块凹处的水就是这样形成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圣水。王老师的这位同学是南开大学学地质的。他还讲了许多岩石的结构,以及山体岩石的层次。他讲的这些都是我未知的学问。
当老百姓不管它是不是圣水,每天有很多拎塑料桶取圣水。据说,这圣水能治病,眼睛有病的人,用圣水洗洗就好了,眼睛也明亮了。王老师的同学笑着说,这水可以喝,要说治病,还没有科学依据。说能治病,那得经过化验和临床试验才能下结论。
它究竟是不是圣水,我不去管它。但老百姓就认准了这个理了。另外,在菩萨的右侧有一条紧靠山壁的小道。山壁被开凿出一条五十米长一米宽的山壁。有工匠在上面刻上了浮雕。据说有五百个神态各异的罗汉,我从头数到尾也没数够。再数也凑不够那五百个罗汉。也许还是我不心诚吧。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在磕头山上找了一处山石平整树林茂密的地方,我们把带来的酒菜摆在山石上,我们用矿泉水瓶做了四个酒杯,各自倒满酒。就着我们带来的烧鸡,香肠,黄瓜,西红柿,喝起酒来。我们畅饮着,真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的感受。
我们边喝边谈,树上的山雀就在头顶叽叽喳喳鸣唱着,山风一阵阵吹来,我感觉透心的爽快。
太阳快西垂的时候,我们将喝剩下的瓶子吃剩下的残羹,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拎下了山。
关于磕头山的神秘传说,其实并不古老,它属于现代神话传说。因为历史不久远,所以,磕头山的香火也就时断时续。因此,我也只能断断续续的纪录这些半信半疑的神秘传奇了。
天葬
这些年我参加过许多朋友的亲属葬礼,而且也操办过一些送葬的仪式。对于操办丧事,我多少还懂得一点程序。但懂得,也只是局限于汉族和我们当地的风俗。对于少数民族的丧事就知道甚少了。
我听说回民人死了要把尸体洗干净了,尸体上的毛发都刮干净了,然后再用白布包裹起来。听他们说,这叫干干净净来到世界再干干净净离开人世。回民人死了不用棺材,墓穴是用砖砌的,把尸体放在一个大的抽匣里,然后放在砌好的墓穴上,一拉抽匣的盖,尸体就掉在了墓穴里了。如果人是仰面朝天的,这说明死者升天了,亲属不哭。如果人是面朝下面的,说明死者下了地狱。亲属可以使劲哭。回民发丧人我就看过一回,是邻居家的马大爷死了,我去帮忙。所以,我看到了全部过程,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至于其他少数民族的水葬、天葬、火葬我只是听说过或者在电影和电视里看过,不过,那都是模拟的虚假的。真正的天葬,如果没人告诉我,就是看到了我也不知道。
我在四川的茂县和松潘县看到了许多天葬的情景。不过,那也是导游小姐潘丽娜告诉我的。如果她不讲,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在去九寨沟的路上,经过松潘和茂县沿路的大山,我看到在大山的半山腰上,插着许多彩旗,而且用绳子拉着五颜六色的三角小旗。潘丽娜小姐告诉我说那叫经幡。她说经幡越多说明死者的威望越高。于是,在经幡飘荡的上空,我又看到了许多乌黑的秃鹫在经幡的上面盘旋。潘丽娜小姐说,那些秃鹫就是来吃死者肉的。她说:“藏民人死了,一是水葬,一是天葬。水葬我也没看到过。天葬我看到好几处。
从九寨沟回来后,我查了一下资料,据《西藏志》记载:天葬就是将死者的尸体喂鹫鹰。鹫鹰食后飞上天空,藏族人认为这样死者可以顺利升天。
天葬都在天葬场举行,天葬场一般有固定地点。地点大多设在半山腰处。人死后,尸体停数日,请喇嘛念经,择日送葬。出殡一般很早,有专人将尸体送到天葬师那里,先焚香供神,鹫见烟火都聚集在天葬场上空。天葬师先将尸体衣服剥去,按程序肢解尸体,将肉骨剥离。骨头用石头捣碎,并拌以糌粑,肉切成小块放置一旁。最后,天葬师用哨声呼来鹫,按骨、肉顺序别喂食,直到吞食净尽。
天葬是藏族古老而独特的风俗习惯,也是大部分西藏人采用的丧葬方法。
藏族的丧葬形式是经历了历史变化的,据藏文史籍记载,在远古的“七天墀”之时,诸王死时是“握天绳升天”,“如虹散失,无有尸骸”。这种情况同藏族当时的认识有关,当时藏族认为其祖先来自天上,死后归天。
藏语中称天葬为“杜垂杰哇”意为“关(尸)到葬场”;又称“恰多”意为“喂鹫鹰”。文中“恰”是一种专门食尸肉秃鹰,谓之“哈桂”。据此可知这种“天葬”亦可谓之“鸟葬”。
天葬是藏族较为普遍的一种葬俗,亦称“鸟葬”。用于一般的农牧民和普通人。藏族佛教信徒们认为,天葬寄托着一种升上“天堂”的愿望。每一地区都有天葬场地,即天葬场,有专人(天葬师)从事此业。人死后把尸体卷曲起来,把头屈于膝部,合成坐的姿势,用白色藏被包裹,放置于门后右侧的土台上,请喇嘛诵超度经。择吉日由背尸人将尸体背到天葬台,先点“桑”烟引起来秃鹫,喇嘛诵经完毕,由天葬师处理尸体。然后,群鹫应声飞至,争相啄食,以食尽最为吉祥,说明死者没有罪孽,灵魂已安然升天。如未被食净,要将剩余部分拣起焚化,同时念经超度。藏族人认为,天葬台周围山上的秃鹫,除吃人尸体外,不伤害任何小动物,是“神鸟”。天葬仪式一般在清晨举行。死者家属在天亮前,要把尸体送到天葬台,太阳徐徐升起,天葬仪式开始。未经允许,最好不要去观看。
天葬是藏族人民最能接受、也是藏区最普遍的一种葬俗。依据西藏古墓遗址推断,天葬可能起源于公元7世纪以后,有学者认为,这种丧葬形式是由直贡噶举所创立的。公元1179年直贡巴仁钦贝在墨竹工卡县直贡地方建造了直贡替寺,并在当时推行和完善了天葬制度。
关于天葬,藏传佛教认为,点燃桑烟是铺上五彩路,恭请空行母到天葬台,尸体作为供品,敬献诸神,祈祷赎去逝者在世时的罪孽,请诸神把其灵魂带到天界。天葬台上桑烟引来的鹰鹫,除吃人尸体外,不伤害任何动物,藏人称之为“神鸟”。据说,如此葬法是效仿释迦牟尼“舍身饲虎”的行为,所以西藏至今仍流行天葬。
我看到秃鹫们都飞走后,下面就只有那些五颜六色的经幡在飘荡了。
我离开松潘县、茂县到达汶川后,在大山的半山腰上,就再也没看到有秃鹫在天空盘旋了。因为,汶川不是藏族人生活区,所以就看不到天葬了,要想看天葬,就得回到藏民居住的地方去再看了。
阴文化
相宅相墓,是中国古代风水学研究修造理想城郭宝舍人殁后的地之学。它是随着我们的祖先,在顺应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一种文化。有文字记载,风水学至少有五千年的历史。民俗文化专家说,相宅相墓属于阴文化的范畴。
环顾迄今,能见到的古代建筑和古黄陵,没有不受旧的风水理论影响的。如今,在我国农村仍不同程度地受旧风水的影响和制约。特别是随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人们对相宅相墓看风水越来越坚信不疑。这点在南方最明显。尤其是在阴宅方面更加讲究。在讲究的同时也掺杂了许多不科学和迷信的说法。我认为,古代的风水学不是迷信,相宅相墓,完全属于阴文化的范畴。
前几年,我给朋友家看过一次阳宅,朋友说看得挺准。后来他母亲病世,又叫我给看了看阴宅。
发丧那天,四个打墓穴的,带着吃的喝的,天亮之前就出发了。等人们从火化场回来,把骨灰送到墓地一看,墓穴已打好了。一米宽,两米长,一米深的墓穴挖得很规矩。大操说:“挺好”,而我朋友说:“等会再下葬,叫我的朋友给看看”。大伙一下都把目光移向了我。我没法推辞,我只好按照《葬经》和《葬书》说的看了墓穴的方位,再按照班固《白虎通义》左青龙(木),右白虎(金)前朱雀(火),后玄武(水),中央后土(土)的说法对朋友说:“前朱雀,视野不扩,有犬牙山遮挡;后(坎)玄武,有一座大烟囱,不吉;右白虎(兑)左青龙(震)大吉;只是前朱雀,后玄武不吉,需要移位”。朋友一听,马上叫人改了位置。调整后的位置,前朱雀,是一望无限碧蓝的天空和浩瀚的渤海,后玄武是蜿蜒起伏的燕山山脉,朋友再一看点头满意。送葬的人们不懂装懂也都跟着说好。
至于改墓穴后的位置说法,是否真有道理,据郭璞的《葬书》和青乌先生的《葬经》云:“气乘风散,脉遇水止,藏隐蜿蜒,富贵之地。”
“气乘风散,界水则止。”《葬书》。
“山川融结,峙流不绝;双眸若无为,乌乎其别。”“盖青龙发迹,迢迢百里,或数十里,结为一穴。及穴前(朱雀)峰峦矗拥,众水环绕,叠峰层层,献奇于后。龙脉抢位,砂水翕聚。形穴即就,则山川之灵秀,造化之精英,凝绝融会于其中矣。”
《葬书》的出处,在《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九》《汉书?艺文志》。
《葬经》出处不详。只知作者为青乌先生。
真的是那么回事吗,其实也不一定。我感觉,信,是对中华古老文化的一种尊敬,是对阴文化的一种延伸。不信,是人们的观念和信仰。这点谁也不能求全责怪。
现在,在一些国有大企业有的领导也非常信这一套了。某煤矿劳动服务公司的领导为了使企业的效益好起来,他们将公司的大门改了两次。听说是请了风水先生看了。
过去,劳动服务公司的大门,是对着矿业公司大门的,有人说是大鱼吃小鱼。结果,将大门改冲西南了。其实这样改法更不吉利,它正好犯了一大忌。据《八宅周书》上说:“艮上天乙开门家,富贵金银仓库盈。兑门,门生气招财宝,先吉后还凶。”
“老阴老阳相见方,夫妇配同乡。
生气开门行正路,还要天乙助。
前后开门得比方,富贵扬万邦。
金土相生当不息,必有神童出。
加官进爵文武双,世代好儿郎。
坤宅初行乾转,当门而出为美。“
又据《大吉大利好住家》一书云:“从房子或宅地的中心来看,东北四十五度之范围叫”表鬼门“或叫”男鬼门“,正相反的西南四十五度范围叫”裹鬼门“或叫”女鬼门“。通过表鬼门,裹鬼门中心的线叫”鬼门线“。”
关于“鬼门线”的由来,起源于我国。传说,古代秦始皇鉴于寒波自东北而来,匪贼亦自东北而进,所以筑万里长城,加强东北之防备。也可以说,灾害自东北而来,故将东北位定为“鬼门方位”。因此,大门最忌讳冲西南开,因为西南是鬼门线。
看了劳动服务公司改后的大门,我不知这位风水先生是根据什么改西南门的。改了西南门后,人们也没见到经营有多好,员工的收入也没见增加。到是打架的事情时有发生。今年冬天,有一位司机开车轧死一个,撞伤一个。改门也没带来什么吉祥呵!我想,搞活经济,不断增加经济的增长点,有多种方法,可以摸索实践。如果企业的领导都把心思用在改改大门上,如何单凭改改大门企业的效益就好了,那么所有效益不好的企业就先从改大门开始好了。
我想:这些领导也是受古代建筑和古黄陵和风水理论的影响,同时,还掺杂了许多不科学和迷信。
其实,古代风水学和相宅相墓都不是迷信,它完全属于阴文化的范畴。它只是被一些人搞得太神秘了,一神秘,就会增加了迷信的色彩。
2011-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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