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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妙韵怡然 于 2009-12-25 16:08 编辑
前世
我是妖精，爱上一个书生。
我是灞桥边的一株柳，看了人世太多的离别，染了太多离人的泪，多年之后我学会了流泪。有了人类所谓感情的那种东西。我成了树妖，可我的法力却只是会流泪，泪流成河。
“几处伤心怀远路，一枝和雨送行尘。 东门门外多离别，愁杀朝朝暮暮人。”那个孟春，宿雨未尽的清晨，几声呼喝，几处低泣，打破津渡清晓的岑寂。我站在微明的晓色里，我知道也许又要见证一场别离，我带雨的长枝不肯拂过长堤。
没有人送别，是举家登船。只是不知道那翠衣的女子为什么要被老夫人和丫鬟们拖曳着上船，不知道为什么会满脸泪痕，不知道为什么要频频回首。她牵挂不舍的又是什么呢?缆绳不系客舟行，看惯太多离合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念念不忘那女子。我用拂水的长枝挽系，那船上女子扑于弦上落下的巾帕。泪水红悒绞绡透，我知道浸湿巾帕的并不是那堤下的春水。
可怜那落魄的书生，踉跄赶来时，却只见晓风残月，行舟已远。我知道了这该是怎样的一出门不当户不对的故事，应该又是一对本该朝朝暮暮相守，却只好离散的人吧。我看到了男子的清泪。那被我挽系的绞绡又湿了男子的青衫······
“短箫何以奏，攀折为思君。”从此我每天都会看到这青衫的书生。静默的眺望。静默的等待。他会折柳，当然不再是为了送别，而是拧一管柳笛，吹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吟那阕没有词牌的瘦词。他应该知道没有结果，可他依旧是等。
风慢日迟迟，拖烟拂水时。惹将千万恨，系在短长枝。在他的等待里，我悄然的泪水丰盈着长堤的寒水。不是因为他折枝的疼痛，本来成为树妖之后，便没有人可以随意折我的长枝，但不知为什么，我只是愿意享受这痛，愿意与他一起悄然悲泣，尽管我知道他心里填满的是那个翠衣的女子，知道他对一个树妖的痛一无所知·····
我是一个妖精，爱上一个书生。可书生不爱妖精，也不知道妖精爱上了书生。
今生
今生我是你桌上的蜡烛，幻想做你红罗帐下的新娘
我不愿再看书生这样的消瘦，我求佛用我的千年修行，换书生与那翠衣女子的重逢。而我愿化作他书桌上垂泪的红烛，直到燃尽相思。
风说我太傻。风已伴我了千年。他一直吹面不寒，轻轻抚我丝绦。我的多少轻柔、多少妩媚，其实都缘于风的温软，我知道。风知道我为那书生落泪，但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他不会相信一个妖精怎么会贪恋红尘，爱上一个书生。
佛说：苍生难渡，你也如此不悟。可万发缘生，皆系缘分！你尘缘未尽，去吧。佛慈悲：如果你可以燃九九八十一天而不烬，如果那时候那翠衣的女子还没有成为书生的新娘，你便可以幻化成人形，了续前缘，否则只能成灰。
我凭借树妖的道行，帮书生涉过千山万水，帮他推开了那翠衣女子深闺的窗帷，让那方沾满相思泪滴的鲛绡罗帕吹落于女子的素手····· 势利的父亲终于答应书生可以留下来温书，等考取了功名再选吉时完婚。于是书生夜夜苦读。而我就那样立于他的案头,照亮那些线装的经史子集,照亮他论史诤世的篇章,照亮他苦吟或者新填的诗词歌赋,照亮他眉峰与皓齿。我燃烧着我的生命，烛泪煎心，却甘之如饴。
风说如果这样你绝对燃不到九九八十一天，所以他总是让我的烛光摇曳，想要我熄灭。而且，风问我，难道真的想那书生考取功名？我笑笑，然而流下来的是泪水。
“风，你不懂，我知道我为什么要他来到这里！我希望他快乐·····”
风无语。只是说：你别再流泪才好·····于是他总是小心的呵护，不让烛泪滴落，祈望可以延长我燃亮自己的时日。
书生废寝忘食，才学精进。院试乡试一路过关。那深宅大院里的一直阴冷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进京赶考是最后一个门槛。我知道凭借书生的才学应该榜上有名。６４天过去了，明天书生要去京城了，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燃过今晚。佛给我的生命的光阴让我透支在伴他苦读的这些长夜里。
最后一夜，我的烛光明明灭灭。烛泪滴滴，我希望书生可以从书页上抬起头看看我最后的婆娑。我希望在他静静的注视里安然的熄灭。木讷的书生没有意识到为何一只普通的红烛可以陪他这么多的时日，也没有人告诉他一个妖精爱上一个书生的故事，告诉他那只红烛曾经幻想着做他红罗帐下的新娘，没有人告诉他眼前的这只红烛就要成灰，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恼君不解红烛意，怎知聚散两依依？悲忧交集生怨懑，亦喜亦恼亦悲欢！
书生终于抬起了头，看着流泪的我。我忽然理解了人类所说的幸福，他捡拾起我的一枚泪痕，轻轻的放在我的焰火里，我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我煞那间的明亮和我的震颤！可是就在那一刻，书房的门被一直以来锁在深闺的那翠衣的女子推开。只不过她今天是一袭亮丽的红衣，一袭大红的嫁衣！她该是想方设法逃出闺阁，为行将远行的人儿送行，而且，而且是用一种决绝的方式·····
在那场似乎凝固的相拥里，我泪零如雨。看着那放下的榻上罗帐，我知道应该是我成灰的时候了·····
风来，风看不得我最后的眼泪。风说，其实你知道结局。风鼓起窗帷，他想让那轻纱靠近我最后的残焰。他和我都知道魔界的那种破解谶语的规则，那就是如果与你的魔咒相关的那个神元消散时，一切神旨魔咒将随之失效。风是想借一场火吞噬红罗帐下的那对睡去的神元。
我用最后一滴烛泪熄灭了最后一丝光焰，也熄灭了我前世今生所有的梦寐。
空闺灭烛后，罗幌独眠时。泪尽肠欲断，心知人不知。
来生
风说，我没有成尘，而是化作了草野间纷飞的萤火虫，夜夜点亮灯盏，寻找一个传说。风说萤火虫是会飞的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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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09-12-25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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