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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临睡的时候,叶潇潇心想着明天该给秦臻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问声好,好久没有联系了,不知他近来忙些啥。
其实不打电话不发信息,叶潇潇也知道秦臻在忙些啥,忙挣钱呗,忙过日子呗。很实在,没什么不好。
秦臻是叶潇潇的文坛好友,认识很多年了,也见过面。初见面的时候,叶潇潇无比虔诚地叫秦臻老师,虽然他们年纪相仿,但出道早的就是老师无疑哟。那时秦臻在一家党报编副刊,写一首好诗,书法好,长得也好,年轻潇洒,不修边幅。他接受了叶潇潇叫他老师,也当真给过叶潇潇一些文学上的指导。后来接触多了,秦臻不仅逐字逐句地帮叶潇潇改稿,还推心置腹地密授叶潇潇真经:想写一手好文章,就得从模仿名家开始。
叶潇潇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模仿过谁没有,反正潜意识里是全盘接受了秦臻的写作理念,很是用心揣摩报纸上发表出来的文章风格,有意识地照着发表的套路练习,很是努力,如是这般,叶潇潇的文章慢慢地在全国的报刊杂志开起花来。
叶潇潇对秦臻一直心存感激,遇到困惑,总愿意讨教秦臻,而秦臻从来没有让叶潇潇失望过。
一晃,十几年过去,叶潇潇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最初的青涩少女蜕变成成熟沉稳的文学女中年。而秦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不再年轻不再写诗,依然做着报纸副刊编辑,潇洒依旧,英俊依旧,不修边幅依旧。
不在一地,各自忙碌的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不过一点儿都不影响两个人的亲密关系:叶潇潇依旧叫秦臻老师,但是秦臻后来不爱理这个茬儿了,不是秦臻的架子大了,而是秦臻觉得自己没有进步,自己应该称呼进步了的叶潇潇为老师才对。
叶潇潇认为秦臻不再写诗真是可惜,那么好的才气,简直就是天生的诗圣啊!可是秦臻不这么看。秦臻说,人哪,一旦钻进钱眼里,身上每个细胞都会浸润铜臭味,那么,这个人写出来的文字就算是分行的,还能叫诗吗?
为了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秦臻的八小时之外,几乎全部奉献给了老婆开的书屋,策划啦,推销啦,忙得恨不得日夜连轴转,哪里还有时间写么子诗哟。
秦臻叹道,发一串苦眉愁脸的QQ表情过来。
后来干脆,连QQ头像也一直灰着的。偶尔亮起来,如果恰巧被叶潇潇看见,马上发一个微笑的表情过去,结果等半天没有反应,再发过去带问号的表情询问,又等半天,才见一句回话:莫吵,在跟书商谈事。
言简意赅的。叶潇潇也就打消了和秦臻聊天的想法,转而专心写作。
打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吧,叶潇潇经常这样想。这样想的时候,往往都不是打电话发信息的最佳时间。而在所谓的最佳时间里,叶潇潇忙碌的概念里是没有秦臻这个人的。
日子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着往前,没有波澜水平如镜。
那一天,正是假日,叶潇潇照例在书桌前打坐,突然电话就响了。打眼一看,不是本地的座机,但是显示的区号很是熟悉。
原来是秦臻。叶潇潇很是自责:哎呀,到底是他打了过来,而不是自己打过去的。怎么老是忘事呢?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这是秦臻办公室的电话,真是要命。
秦老师,我准备给你打的,真的,一直准备打哩。叶潇潇这么说,自己都感觉像是在说谎。说是准备打,准备了好几年都没有拨出这个号码。
知道,知道的。秦臻还是那么快人快语,谁给谁打不是一样?你最好别叫我老师,叫得我无地自容。
老师永远是老师啊!说真的,叶潇潇对秦臻的尊敬和崇拜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只不过随时间推移,秦臻的良师身份和益友形象逐渐合二为一了。
想起来了跟你说个事,你的那些快餐式小文已经写得相当纯熟了,继续下去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认为你可以给自己一些挑战,将风格变一变试试。
这个……叶潇潇有点为难,或者是畏难。
我是提醒一下你哟,其实我没有资格提醒,我自己,都袖手好多年了。听得出来秦臻内心的苦痛和挣扎。
好,我试试。叶潇潇快速地应下来。她知道秦臻是费了老大劲才开这个口的。作为一度为生活所迫的秦臻,放弃写诗肯定不是他的初衷,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爱着诗歌和文字。从他一直关注着叶潇潇的写作动向可以看出,秦臻的视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文学的前沿。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结束和秦臻的通话,这句很经典的话突然跳出脑海,叶潇潇忍不住笑了。
有些人,永远在。是的,永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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