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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敲响了零点的钟吧,我揉了揉有些涩乏的眼睛,将书签别在高尔泰《寻找家园》的一百四十九页。打了个只有自己听得见哈欠,握了握端举过久有些酸麻的右手。忘了这是第几日的安宁了,在把酒持螯和声色犬马间,我试着将它延续,这个小如蚁虫生命般,细微可数的安宁。
夜黑得有些深沉,在格子窗帘的缝隙间,显得是那么的不可逾越。又是一个地球自转的开端,又是一个想要用无数托词,去简化梳洗尘埃者的一天。夜无光且萧冷,白色的墙体印着一个仰卧的魅影,我分不清这是一个人的轮廓还是雨水冲刷干涸后的斑痕。按下开关,熄灭最后一秒的白与昼。强制着牵出那个没有驯化好的瞌睡虫子,让自己安然睡去。
徒劳,无效。大脑在无数神经混搭串联下,最后定格在老家,一个季节只有皑皑白雪和葱茂老林的小城。一个少年懵懂出行所遇到的那个女孩。二十多年过去了,岁月象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将瓶里点点滴滴的记忆遗失在路上。唯独这个一面之缘的女孩还残存在有限的玻璃瓶里,且无关风月。
那是一个女孩,与我在列车上对坐的女孩,她与我年龄相仿,恍惚在十一.二岁左右。梳着两个小角,面容小巧,有双会笑的眼睛。随行的是她的妈妈和姨妈,从她们的谈吐中,我知道这是一位即将去省城参加舞蹈比赛女孩。车在急行,窗外霎逝而过的农田、石崖,丝毫勾起不了我的兴致,我的家就是如此,虽然没到推开门就触手可及的地步。我静静的聆听着她们的谈话,偶尔会对望一下她的眼睛。看到那双清澈下,满是期待和对梦想的洋溢。
一声延续一声的赞许下,女孩从包里拿出了一双白色的舞鞋,端举在眼前沾沾自喜。在窗外那和熙的阳光打射下,映出一圈耀眼的光晕。我呆住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只在书本画册出现过的东西。尖尖的、薄薄的,连着两根细细长长的带子。在我的童年的玩伴里,挥舞的只是些粗糙的木制品,而这种神圣的物品只是出现在童话及我稚趣的幻想里,一个王子、一匹白马、一个穿着舞鞋戴着皇冠的公主,我那时幻想的公主就是《天鹅湖》芭蕾舞里起越旋转中的样子,高贵、典雅。
我不知道这种呆滞式的凝望持续了多久,我只晓得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在我还未涉世的脑海里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我的同桌,我的邻居,我的玩伴等等很多很多的版本。归结起来就是每一天都能望到她,望到她在漆黑的舞台,在只有一束光打到的地方翩翩起舞,而我就是那舞台地下端坐的傻小子,一双黝黑的瞳孔,一脸可遇可及的企盼。
直到下车我们也没有半句的交流,期间我们也曾经有过对视,有过欲言又止。她是在等待我的赞许吗,还是一些无聊乏味的话题呢?如果真是这样,那双带有光晕的舞鞋还会影印到我内心并铭刻至今吗?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女孩应该早已嫁为人妇。或许身材纤细继续舞动那双带有光晕的舞鞋,或许发福赘肉相夫教子,其实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惟那双尖尖的、薄薄的,连着两根细细长长带子的白色舞鞋,还存留在那个懵懂少年的记忆深处。在那圈耀眼的光晕下,延伸着少年对梦的无限遐想,直到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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