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依然依然 于 2012-2-22 10:49 编辑
“又是一年三月三
风筝飞满天
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
走回到童年……”
又快到三月三了,听着这熟悉的歌声,想起了我儿时的玩伴英子,算起来她过世已有六年。
英子长的很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人见人爱,可惜生出来脚筋就是直的,不能走路。她们家算是村上的大户,家里为了她这双脚跑遍了省城的大医院,最终也未能痊愈,只能驾着双拐,扶着墙壁,才能移动。家里人心疼她,给她买了一个能推着走的摇篮车,我至今还能想起她推着小车,一扭一拐的样子。英子没上过几天学,每次我从学校回来都能看到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希望我去她家教她认认字。而我小时候玩心重,没去几次就坚持不下去了。不等她家里人来叫我,我早跑出去和别的同学玩了。为了能和我们一块玩,她总是给我们几个买冰糕讨好我们,我记得那时候村上老有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大箱子,里面盖上棉被,棉被下面压着冰糕,白色的是雪糕,红色的是山楂糕,黑灰色的是豆沙糕,这些都要两毛钱一块,我们能吃得起的是五颜六色的用有色的糖水冻成的冰棍,七分钱一块。为了能吃上雪糕,我常常带她出来,我们手里举着雪糕,边吃边跑着放风筝,她总是推着小车,眼巴巴地望着。
后来上了初中、高中,我一直住校,很少见到英子。直到高一下半学期,我听说英子要结婚了,算起来,那年英子还不到十六岁。我很惊愕,跑到她家去找她,只记得当时我看到她的头发太长了劝她剪剪头,她低着头,红着脸说,不能剪,结婚要盘头的。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清澈见底,一张娃娃脸,像长不大的孩子,而这样的孩子这么小就要结婚了。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听说她要嫁给同村我本家的一个表哥,当时已经三十岁了,长的一表人才,十分帅气,但是家境极其贫困,母亲早年跟人私奔,父亲入赘到一个家底殷实的寡妇家,把他留给年老的爷爷抚养,早年曾结过一次婚,不出一年,媳妇也跟人跑了。这次是二婚。村上人都说,这孩子人不错,就是家里太穷了。英子能嫁给他是福气。
结婚当天,很是气派,英子家底殷实,房子、电视机、洗衣机、摩托车、冰箱都是英子家给买的。英子那稚气的脸堆满了笑,这是一个在众人看来皆大欢喜的结局。英子的父母终于解脱了,英子终于有了归宿,而我那个穷表哥终于有了房子,有个车,还娶上了媳妇。我偷偷地问母亲,她才多大啊,她家人怎么那么狠心啊,她什么都不懂,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要后悔了怎么办?我妈丢给我一句,她这样,能嫁出去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知足吧。
英子结婚这件事给我的震撼很大。我一直担忧英子的未来,在她还没有能力做出选择的时候,家里就把她的路给安排了,她若是后悔了该怎么办?
却没料到我的乌鸦嘴总是那么灵验。2005年的那个春天,在我紧张地为高考做准备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噩耗。英子丢下自己不满一周的儿子自杀了。那是一个周末,大清早五六点钟,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们吵醒。一开门,就看到表哥直愣愣地跪在我们家门口。(本村的规矩,谁家有丧事,都会跪求本家的亲戚去帮忙。)后来听说,英子已经自杀过好多次了,她这个变态的丈夫会把孩子擦屁股的纸和尿布扔的满屋子都是,让她爬着一个一个地捡。她辛辛苦苦手擀的面条,他当着她的面倒了喂猪,然后逼着他重新和面,擀面条……多的数不清的糟蹋人的方法他都使过,变着法的折磨她。这个看似文弱的,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睫毛的老实男人,谁也没有料到。是怎样的仇恨让他这么扭曲地去折磨一个残疾的女孩。她死的时候还不满18周岁。
没有人去告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英子善良憨厚的双亲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平静地安葬了英子。多少次我在梦中惊醒,想象着那时绝望的英子,听说,他是看着她把农药喝下去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噩梦,反正我会。因为这个人是我本家的表哥,因为弱小的我没有勇气去揭发他,举报他,指责他。英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去了。
又到一年三月三,又想起那年三月三,英子那双眼巴巴望着我们放风筝的样子,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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