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 的 许 师 84新闻学生 方卫 我们班王台镈是静海人，其浓重静海乡音的一大特色就是每每在称呼老师的时候，只要前面加上姓氏，中间的“老”字就自然而然地轻读带过，于是“许老师”就变成了非常俏皮而充满乡土乐感的“许师”。台镈至今认为这不是静海土话而是标准的天津话——你们市里人不也经常把“毛主席”亲切地称做“毛席”吗？那些年许椿老师经常在北院男生323宿舍与王台博同学博弈围棋，一时间“许师”之声不绝于耳，久而久之我们就都跟着叫“许师”，此称谓在八四新闻一些男生中与“许爷”、“老许”之类并行。 我喜欢当面叫他“许师”，直到他去世前的最后一次相见。 许师死了，死在授课进行时。二十多年前，他的好友之一后来也是我的老师的朱宏波学长有句豪言——“男子汉大丈夫死也不能死被窝里！”放此狂话时许师就在一旁张着嘴憨憨地笑，连说“这是真真理”…… 他自己做到了。20XX年XX月x日下午xx时xx分，我讲台上的许师以其一腔颅血的霓虹飞迸伴随凛凛身躯的轰然崩倒，把一个为人师者的生之谢幕演绎得如此潇洒，如此绚丽！ 我参加了他的所有葬仪，家中吊唁、烛光祈祷、校园追思、寒夜送路、黎明告别……我始终不愿相信，那个在寒风泪雨中被声声呼唤的逝者竟然是许师本人。冥冥中我恨恨地想，这一定又是许师以其特有的无厘头方式纠集了他的历届得意神生们共同策划的一场愚人活动，只是这次玩得太逼真，太出圈了。早在1985年，许师就有亲自给自己造谣的劣迹，一连数日谎称妻子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在收到无数羡慕嫉妒恨之后又笑云“其其实咱们一块做了个人际传播实验，我是想估算一下信息的张力和粘性……”然而我最终不得不承认，许师真的死了，遗像中那个熟悉的憨然的微笑真的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永恒，否则，又有谁又能担当起如此慨然的大恸，和如此轩昂而激奋的哀荣…… “先生/你是我父亲的老师/他青春的班主任/我听说过你/在一个太阳流血的夏天/痛饮一条大河/……我听说过你/乘风摘月亮/悬河古今悲乐/聪明糊涂/吞云吐雾/笑指着/自己的破车……”烛光送行的寒夜，正在文学院读大三的女儿用泪水写下这样的文字呈于许师灵前，“这小丫头是方方唱吧，方卫的闺闺女…”镜框里的许师想必微笑依然。我的许师，你几十年乐乐呵呵无穷笑语，今天却一反往常竟把这锥心巨痛倾囊抛给了所有深爱你的亲人子眷、朋友同僚、学兄学妹、徒子徒孙…… 许师爱抽烟，往事如烟。 朋友送他几只翠鸟，结果人家前脚离开他后脚就拨开笼门，让鸟儿们在卧室客厅里穿堂欢叫，名曰“动物也崇尚自自由”；他固执地告诉家具厂必须严格按照其提供的图纸生产出货，结果标错了高度，新房里炕桌一样的写字台令家人哭笑不得，随即他又定制了更加矮小的椅子凳子，名曰“要不就不不配套了”；他用锋利的匕首砍下树枝削出形状绑上气门芯做成弹弓，与他的学生一人一把，在飞奔的自行车上冲杀攒击，名曰“善，善骑射”；吃饭找不到筷子，他从工具袋里拿出剪刀毅然决然扎破罐头，然后以老虎钳子为箸，嚼牛肉，啃馒头，喝凉水，名曰“胜似闲庭信信步”；他在沙漠里赤膊袒右，狂拍自己屁股做扬鞭策马状，继而倒地仰天大笑直笑得晴空碧落白云舒卷…… 我的许师,当疲惫不堪的我们东倒西歪酣然如梦，他在手电光下做行军笔记绘制地图计算明天的行程；一支秃笔，一把刻刀，操弓引刃，几个小时听不到他的言语，却把一幅精致大气的展牌呈现于学生们的惺忪睡眼；他和我们一起模仿延安新闻纪念馆门前的雕塑，却又心无旁骛地研读着展厅里依稀的碑文。 我的许师,他表扬何欢那厮犹如僵尸狂舞般从教室这一头跳到那一头口中念念有词平仄有序还说这叫脱口秀；他欣赏我躺在地上策划演绎“不讲卫生专题节目”和“今天吓死你特别恐怖节目”还说这叫打开思路；他赞赏王耀林邀请张家口当地女孩同跳广场交谊舞还说这是支持文明。 我的许师，他鼓励学生们尽可能把自己手写的东西变成报纸上的铅字却严厉训斥我“以后再发表这种狗狗屁应景文章你就不不是我的学生！”我的许师，他说过那么多没边没沿的狂言放语却从来没有出口伤人，我知道漫画般的语言是他的思维外壳，一切虚伪的矫饰和惶恐的畏缩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暗淡。 我的许师，一个童心悦动兄长，一个酷求解放的谪仙。为你之徒，得失兼有，得到的，是率真至美的真情，失去的，是桎梏精神的锁链。我的许师，既然透支的躯体再也锁不住你狂歌的灵魂，学生们也只好目送你那挣脱羁绊的大翼扶摇天外。只是在那边，你的学生还暂时太少，或许要以你在天堂里几十年寂寞的备课，等待着师生团聚之时，再与那些怀揣人生作业向老师交差的精灵们一起，自由自在地，凌空翔舞…… 2012年2月20日于天津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2-2-23 18:49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12-2-23 20:20
发表于 2012-2-24 10: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