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七色槿 于 2012-3-17 14:16 编辑
八月的雨水可人心意,黑夜下了白天晴了,滋养的满山坡的草木和庄稼疯了样地长,月亮地里看过去,山郁郁葱葱的像是肥了,山底下那一湾晶亮的河水像是瘦了。西坡上一坡桃树园子在黑夜潮气的浸润下散发出浓洌的果香,三、两个窝铺前燃着的艾草也散出清香,给醉人的香气加了点点缀。
靠边上的窝铺前有个男人在调弄着艾草,让它别燃着光冒烟。弄好了,站起来冲着邻家的窝铺喊一嗓:
“嘿!出来!河滩上坐会儿不?”
“坐会儿?坐会儿就坐会儿。”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相跟着下到河滩地,寻两块平整的卵石坐了下来,掏出烟口袋挖上一袋烟,各自点着了,满是果香的空气中又加进了老旱烟的气味。两点火亮一明一灭的,远处看着像是头怪兽在眨眼睛。
从东往西绵延而来的山梁在这儿嘎然而止,断崖下就是这一湾河水缠绕而过。断崖南面的荒坡上孤零零立着一丘孤女坟,两人的目光瞭到这里,就有了闲聊的话题。
“你说,玉秋埋到哪儿不好,单单埋到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连草都不长。”
“看你看你,啥啥不懂吧?这是老辈子兴下来的规矩,没出门子的闺女横死了,就得埋在这样的凶地,要不压不住坟里亡人的怨气,死人不安息。”
“我看玉秋不像是自寻短见,一满是让她爹骂的,骂迷糊了,一失脚从崖顶上跌下来的。”
“说不好。照说是不会寻短见。”
“你想啊,寻死的法子多去了,跳井,喝药,庄北边长着两棵歪脖子树,上个吊啥的再合适不过。她一个年青闺女,咋能有那大的横劲非得跳崖?摔得脑袋都裂开了,红的白的流出一滩,惨啊!”
“惨透了!”
两人不说话了,静静地抽烟。四周有无数的小虫啾啾鸣叫,扔块石子到草丛里,虫们歇一会儿,赶快就又叫上了。听得见崖底下河水打旋的涡涡声,还有水拍岩石的声响,啪啪的。
高个的的那个又说话了: “都怨老二愣瞎闹的,闺女搞个对象,他那脸就黑森森的,乌眼鸡一般,没黑没早的见了闺女就骂,苛蠢的都睁不开眼。”
“唉,老二愣也是望着闺女好啊,长那么个好模样,人又安静柔顺,他望着闺女嫁个城里人,他也当一回有钱人的老丈人哩。”
“二根就不好吗?那小子多仁义!这几年你看看,人家弄得多红火,咱庄还有谁比得上人家?照我看,跟玉秋蛮般配的,二愣是瞎了眼了。”
“人都是这样的,看的见眼前,看不着长远。”
“挤兑死闺女老二愣可怜了,屋里就剩下他一个出气的,身子骨还不利索,老闹那个腰间盘,就指靠着本家当户的那俩个侄子啦。”
“哼!要找出气的,就是墙根住的那一窝耗子了。”
“那人心真硬,照样是恨着闺女,说了,不入眼的丫头给埋了,心里就敞亮啦!”
“你听他瞎说,倔老头子不输嘴,心里边,一时一刻都搁着闺女呢。”
| “没听他说起过。” “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想着呢。去年你家桃少,没搭窝铺你没看见,我告诉你,我可看见了,老二愣摸着黑给闺女上坟了,天黑得都黑密了,老二愣愣是看得见道,趴在闺女坟前狗一样地嚎!”
“真的?”
“我还逗你?等着看吧,这两天又该来了,玉秋不是在二伏里死的吗?”
矮个的不说话了,仰着脸数头顶的星星,数着数着数忘了。他冷丁想起什么,说: “哎,你说,玉秋没准给过二根了,要不,老二愣咋那大劲,说啥也不认可呢?”
“哎呀,瞎说的啥?给没给的也不是啥丑事啦,没见现在的闺女,搞对象就住婆家吗?别唠这个,在玉秋坟前咋能唠这个?神灵要怪罪的。”
呸!呸!高个的冲地上唾了两口唾沫,他每觉得要躲灾躲邪的时候,就这样呸呸地唾唾沫。
这一河活活的流水绕着山崖脚下流过,河水撞击着山崖像是在欢歌,而山崖因了水的滋润,在月光下也发出亮色,竟是一幅十分美丽的景况。 (0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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