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态》之十一：二伯

老树昏鸦

二伯

   

    二伯进了公社学习班，罪名是：投机倒把。白天，二伯撅着腚摇煤球；晚上，低着头斗私批修。

   半个月后二伯回到家里，人瘦成了一只猴。二妈心疼地劝道：他爹，人家不让干咱别干了，往后好好在队里干活。二伯瞅一眼一窝燕儿似的五个孩子，脖子一梗：不干？不干咱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没过几天，二伯又跟生产队请了假，队长王顺知道他又去了安州镇，可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跟人们说说气话：这号人，狗改不了吃屎。

    安州镇地处水陆要冲，五天一个集日。二伯赶集不干别的，他干的是牲口经纪。大凡上点岁数的人都知道，牲口交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交易双方一般不当面议价，需要找一个中间人从中调停，这就是牲口经纪。经纪人要对市场行情了如指掌，还要对各种牲畜的各种情况门儿清。有趣的是这种调停不是凭嘴说，而是用手指头在暗地里比划价钱，俗称“摸手”。但凡一头牲畜被买主相中，经纪人就轮番与卖主和买主在衣袖里或者衣襟下“摸手”，直到双方认可成交。

    二伯其实并没有跟牲口打过多少交道，只是觉得这一行来钱容易，就学着别人干了起来，久而久之，多少也摸着了一些门道，加上二伯心眼灵活，倒也不愁没有活干，一个集日下来，收入足顶一个壮劳力干上十天半个月。假如不出那回事，二伯也许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牲口经纪。那天，二伯在集上碰到邻村一个熟人想给队里买一头怀驹的驴，二伯自告奋勇，没费多大周折就把事办成了。那头驴个头不大，肚子不小，看上去有点无精打采。那位熟人有点不大相信二伯的眼力，说咱买的是驴可不是驴肉，到时候可别让我落埋怨。二伯蛮有把握地说，怀驹的驴都不忒壮实，回去好好养着吧，到时候下头驴咱没事，要是下头骡子，我得叨扰你们一顿饺子。几个月后在村里碰到那个熟人，二伯还以为人家来请他吃饺子呢，哪知道差点让人啐一脸吐沫——操，你什么眼神啊，还惦记吃饺子呢，喝蛋汤吧你！原来那头驴买回没几天就死了，它哪里是什么怀驹，而是得了一种类似肝炎腹水之类的怪病。从此二伯名声大跌，很少再有人请他当牲口经纪。

    但二伯并没有歇手。他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只要心眼活动，有的是钱挣。他卖过香油，做过豆腐，倒腾过布票粮票，还在集上摆过糖摊卖过泥娃娃。二伯不光自己干，过年时还把孩子们轰出去走街串巷卖糖葫芦。

    公社的学习班又进过几次，可二伯进去时表现良好，出来后照干不误。村支书老赶也找过二伯几回麻烦，但经不住二伯时不时地把他拉到家里喝几盅，老赶的眼睛也就一只睁一只闭了起来。

    二伯在大包干之前就故去了，他挣了一辈子钱，却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

    不过他的三个儿子都混得不错，一个经商，两个办厂，虽然不是什么大款，但都算得上村里的富户。

潘霞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过，可害惨人家买驴的了。{:soso_e120:}

老树昏鸦

前两年写过一个《人生百态》系列，好像是写到了之十，近来又写了几个，续上吧。

老树昏鸦

潘霞 发表于 2012-4-17 15:53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过，可害惨人家买驴的了。

{:soso_e112:}

凌云享耳

老树昏鸦 发表于 2012-4-17 15:59
前两年写过一个《人生百态》系列，好像是写到了之十，近来又写了几个，续上吧。

{:soso_e160:}{:soso_e163:}这个系列好，学习

嫣兒

欢迎楼主的《人生百态》系列。问好楼主！{:soso_e160:}

老树昏鸦

凌云享耳 发表于 2012-4-18 09:16
这个系列好，学习

要是老师喜欢，那我就接着写下去。

老树昏鸦

嫣兒 发表于 2012-4-18 09:29
欢迎楼主的《人生百态》系列。问好楼主！

很浅显的文字，不值得欢迎。谢谢老师鼓励。{:soso_e181:}

远去的烟云

  呵呵，老树先生的这篇字，我最喜欢的是语言的鲜活，人物刻画很到位。问好先生！{:soso_e160:}

李子四

简单的文字，却写出了人物，喜欢。

暮雪

来学习老师好文{:soso_e179:}

暮雪

大包干多么亲切

心月

读老树昏鸦，观人生百态……
约略触摸到那个年代的气息，还有活在那个年代的人的精神风貌

老树昏鸦

远去的烟云 发表于 2012-4-18 14:20
呵呵，老树先生的这篇字，我最喜欢的是语言的鲜活，人物刻画很到位。问好先生！

谢谢烟云兄弟的阅评。接触过太多的小人物，时常为他们的命运感动、哀叹并思索着，于是便情不自禁地动起笔来。原本想写出一百个人物，以《人生百态》的书名结集出版，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耽搁下来，想来不失为一件憾事。好在贼心不死，现在又蠢蠢欲动了。

老树昏鸦

李子四 发表于 2012-4-18 14:29
简单的文字，却写出了人物，喜欢。

这原本是我的一个本家二爷，一个很能看出商机的小人物，遗憾的是他生活在一个禁锢的年代，假如他晚生几十年，我想他可能会有一个别样的人生。

老树昏鸦

暮雪 发表于 2012-4-18 17:00
来学习老师好文

暮雪老师言重了，老树哪里承受得起哟。

老树昏鸦

心月 发表于 2012-4-18 19:00
读老树昏鸦，观人生百态……
约略触摸到那个年代的气息，还有活在那个年代的人的精神风貌

能如心月老师所言，老树这篇小文值了。

凌云享耳

老树昏鸦 发表于 2012-4-18 14:15
要是老师喜欢，那我就接着写下去。

{:soso_e163:}老师客气，还是叫我凌云{:soso_e181:}很喜欢老师这个系列的{:soso_e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