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宇在后门外纳凉,鸟儿们清脆婉转的啼唱,郁葱的枝叶,隙缝间漏撒下斑驳的光.
忽然闻着塑料皮膜杂物焚烧的刺鼻味,呛得赵晓宇捂上鼻.浓烟从东墙外不远的垃圾中转站滚滚升起.说是垃圾中转站,不过是半米高半拉子砖砌的围圈子,早熏了漆黑,烧崩一扇,坍塌下来,倒向水田一边.
挪凳子关门时,椅子拐角撞上赵晓宇的大腿,疼得赵晓宇一咧嘴,一面揉着,摸摸索索在屁股后掏手机,心中恨着:"中午烧,下午烧,夜里烧,---没玩没了."赵晓宇踢开椅子,一边调出一组号码,立即发出去.号码是收垃圾费的小周给的,说是领导.
电话通了,一个女人问赵晓宇有什么事.
赵晓宇客气小心地说:"王领导,你们那个垃圾中转站天天的焚烧,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被称为领导的女人顿了顿,沉稳地问:"哦?哪个地方?"
赵晓宇赶紧急切又仔细地道出具体位置.完了,一再谢谢,请求领导费心管管.
第二天下午,垃圾中转站上方浓烟腾腾.第三天中午,晚上,接连着,腥红火舌舔着,漆黑浓烟翻滚,宛如一具庞大野兽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狞笑着,不停扭动着,处处散发它恶心熏人的体臭.它撩发了赵晓宇的怒气,逗耍着赵晓宇的气盛.
赵晓宇很快又拨通了那个号码,有些不客气,直直地说:"垃圾依然焚烧,且烧上瘾了,要是你管不着,没办法,我打县长热线吧."
话音没落,对方立即回答说:"我已经给手下的环卫工人全部打过招呼了呀,他们一致向我保证说今后绝不会再烧了.你这一上来,就要打县长热线,县长还不是找我解决问题?我管得了二网的工人,也有一网的工人将垃圾倒在那地方,会不会是他们点燃的?要不你盯着,见是谁,叫他别烧了."说话时反复强调这不可能是她手下工人干的.
赵晓宇无言以对,挂了手机,自觉无趣.
垃圾依然被点燃,隔着玻璃窗,赵晓宇见它手舞足蹈,得意地翘起长须,甩摆着大尾巴.
星期一,赵晓宇一早拨打了县长热线.一位岁数大的女人接了,赵晓宇讲明情况后没来得及谢谢,那端独自断了.
赵晓宇满怀期望.天晴了几天,下了几天,阴了几天,果真没烧.赵晓宇暗自窃喜,心想这县长热线还真管用,只是低头瞅着湿漉漉雨水浸泡的地面,终归心中不无担心,没准是因为潮湿点不着的缘故.
手机响起,是陌生号码,赵晓宇犹豫了一下,它一直叫着,赵晓宇接了.
"你说的是哪座垃圾中转站?"一个年轻男人问.
赵晓宇一时凉了几秒.
年轻男人又问:"谁烧的,你知道吗?"
毕竟有人来过问此事,赵晓宇仿佛见到了希望,也没细想,又将事情认真说了一遍.最后解释说:"你问谁烧的?---谁有利谁烧呗,除了运垃圾,没事有谁凑近臭烘烘的垃圾,记着天天点上?"
过后,赵晓宇恍惚有些明白,这凡是看似简单,或许不易.
垃圾中转站开始偷偷烧,收敛了许多,大约上面盖了土,烟不再汹涌.就像这蠢物累了,趴地上休整着,喘着,低低吼着,流淌一地腥臭涎水,偶尔拍打一下地面,企图挣扎着站起来.赵晓宇冷眼观着.每天翻阅当地报纸时,赵晓宇一定会扫一眼县长热线专栏.某厕所溢满,某路灯坏了,某下水道堵了,某公交车上不给老人让座,某地违章建筑……答复:解决了,满意了,反映不实等,以及匿名,联系不到举报人等等.赵晓宇查阅着,她反映的情况一直没刊登.三天过了,六天过了---,垃圾中转站在一个大好晴天后,终于点燃了.这个蠢物复活了,咆哮着抖掉身上沉重的泥土,一冲上天,长啸着疯狂的伸展开来,肆无忌惮地吐着长舌,喷着滚滚毒烟.
赵晓宇再次拨打了县长热线,张开便说:"县长热线是个摆设吗?反映这么久,一堆垃圾早早晚晚不停烧着,为何解决不了?"
这回是个甜蜜女人的声音."我们跟你一样的权力.---是不是一个摆设---,我们也只是将你的问题再向上反映."
这话半懂不懂,赵晓宇很不耐烦."那就请你再反映,看看究竟是不是一个摆设?谢谢你."说完果断挂了.回身后,赵晓宇在日历上记下:第一次,社区王领导;第二次,社区王领导;第三次,县长热线;第四次,县长热线;第五次……写完五后,赵晓宇将笔别在日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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